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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藤架下的灯盏被风晃得明明灭灭。陈默往石桌上添了盏新灯，光晕里，聚聚的老叶和新苗的嫩叶交叠在一起，影子投在地上，像幅会呼吸的画。 “该给它们盖点东西。”苏清月抱着床旧棉絮走来，絮里还留着去年晒的藤花香。她把棉絮轻轻铺在新苗周围，边缘压上三块星核石，“老绣谱说，夜露重，新苗骨脆，得暖着。”棉絮的白衬着新苗的红茎，像给小家伙们盖了层云被。 石敢当提着个陶瓮过来，瓮里是温着的米酒。“我娘说藤也爱喝两口，”他往聚聚的根须旁倒了点，酒液渗进土里，泛起细小的泡，“给聚聚壮壮胆，好护着新苗过夜。”聚聚的老枝轻轻晃了晃，像在举杯应和。 老渔人搬来块旧船板，垫在旧聚和新苗中间的地上。“当年合藤号的甲板，”他用袖子擦了擦板上的木纹，“夜里凉，给它们的根当褥子。”船板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深浅不一的痕，倒像天然的藤床纹路。 孩子们把自己的布偶放在棉絮旁：有青核藤编的小熊，红核藤做的小鱼，还有金核藤扎的星星，围着新苗摆了圈，像在站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轻声说：“布偶会讲故事，新苗听着故事睡，就不害怕了。” 陈默翻开絮语簿，借着灯光写下：“夜阑，棉絮护新苗，船板承老根，灯影里，叶叶相覆，似共眠。”他写时，苏清月正往聚聚的老叶上洒了点同源水，水珠顺着叶脉滚到新苗的叶上，像在传悄悄话。 风停了，灯盏的光晕稳下来，把叶影投得更清。聚聚的老叶往新苗那边弯了弯，正好遮住竹棚漏下的月光，像大哥哥给弟弟妹妹挡着亮。新苗的嫩叶则往聚聚这边凑，叶尖碰着老叶的边，像在撒娇。 “你看它们多亲。”苏清月的声音轻得像棉絮，“就像咱刚到总坛时，老守脉人护着咱那样。”她往灯里添了点油，灯花爆了下，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船板上，也叠在了一起。 石敢当喝了口米酒，咂咂嘴：“等新苗长壮了，也能护着更小的藤，这就叫‘藤荫传’。”他指着聚聚的誓骨，“你看这骨节，硬邦邦的，就是当年被护着长出来的底气。” 老渔人往红核藤的方向望了望，夜色里，那边的浪声隐隐约约。“当年红核老藤在礁盘上，也是这么护着阿海的船。”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潮意，“藤啊，比人长情，护着谁，就护一辈子。” 陈默合上册子，看着灯影里相依的藤叶，突然觉得这夜的藤架下，藏着比共眠更深的东西。是聚聚把新苗护在怀里的暖，是棉絮裹着根须的软，是船板托着岁月的沉，还有他们这些守着藤的人，把日子过成了叶影交叠的模样——你护着我，我陪着你，在藤荫下，慢慢变老。 苏清月收起空了的棉絮筐，路过聚居时，轻轻碰了碰老叶。老叶晃了晃，新苗的嫩叶也跟着摇，像在跟她说晚安。她回头看了眼陈默，眼里的光比灯盏还软，像在说：你看，它们睡得多安稳。 夜风又起，吹得灯影晃了晃，叶影交叠得更密了。陈默知道，这共眠不是结束，是开始——从今夜起，聚聚有了牵挂，新苗有了依靠，藤荫社的藤，又多了几圈缠在一起的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