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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瞬间裹挟着细碎的雪沫涌入庭院，吹得檐下的灯笼剧烈摇晃。 在那片朦胧摇曳的夜色与昏黄光晕下，玉娘一眼就见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赵惊弦。 还有随风飘入她鼻腔的淡淡酒气。 他身姿挺拔，外罩着那件她亲手缝制的靛蓝色加棉大氅，能依稀看到里面官袍的颜色，一手提着一盏防风的灯笼，微光映亮了他清俊的侧脸，神色间带着疲惫，但目光在触及她时，眉目瞬间舒展开来。 “你们快进来！”玉娘连忙侧身让开，让赵惊弦和身后正牵着马车的虎子赶紧进院。 赵惊弦迈过门槛，玉娘立刻伸手去拉他，指尖触及他手背的瞬间，一片冰凉的寒意透过皮肤传来，激得她微微一颤。 赵惊弦虽贪恋她掌心那份柔软的温热，却更怕冻着她，下意识地就想收回手，声音因受了寒气而略显低哑：“我手冰，仔细冻着你。” 玉娘却还是用自己温热柔软的双手将他那只冻得冰凉的手紧紧握住，拉着他快步往温暖亮堂的厨房走，忍不住带着心疼感慨：“这京城的天真是越来越冷了，比我们陵州冬日还要冻人许多！瞧你这手凉的……明日说什么也得去给你买个手炉才行，出门揣在怀里，总能暖和些。” “我让虎子去接我时顺道去锡作铺买就成，天寒地冻的，你们还是少出门。”附近并没有现成的铜锡器店，赵惊弦怕玉娘为着给他买手炉特意跑远路，连忙说道。 玉娘点头应下：“好。你身上还有没有银子，要不要我给你拿点” 赵惊弦唇角微扬：“不用，你上次给我的，还没怎么动用。”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厨房。 此时，月盈已手脚麻利地将一直温在灶上的醒酒汤盛了出来，又盛了两大碗汤饺放在厨房的方桌上。 她见虎子还在院中拴缰绳，立刻快步走到院子里，迎着凛冽的寒风对虎子道：“虎子哥，你快先进厨房暖暖身子，喝口热的！这些活儿我来就行。” 说着便主动接过了他手中那冰冷刺骨的缰绳，动作虽略显生疏，可神情十分认真。 虎子也确实冻得够呛，脸颊鼻尖都冻得通红，呵出的气瞬间凝成白雾。 他感激地朝月盈点点头，搓着那双即使路上戴了厚手套却依旧几乎冻僵的手，踩着冻得发硬的地面，快步走进了厨房。 一踏入那被炉火烘得暖意融融、弥漫着食物香气的屋子，他顿时舒服地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全身冻僵的血液都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厨房内，玉娘让赵惊弦把大氅脱下，又将那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醒酒汤塞到他手中，连声催促道：“快，趁热喝了，能舒服些。” 赵惊弦接过碗，碗壁的温度透过指尖缓缓驱散寒意。 他仰头，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意随之在胃里扩散开来，四肢百骸都仿佛舒展开来，令他因酒力而有些发沉的头脑都清明了几分。 放下空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正在门边为他拍打大氅上落雪的玉娘。 灶间氤氲的热气略微模糊了她温婉的侧脸。 烛光在她的发髻和纤细的脖颈上投下柔和的光泽，这一幕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心安。 赵惊弦静静看着，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很是慰藉，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怜惜与歉然。 多少次他都和玉娘说若是他晚归，不用等他，早些歇息便是。 可他还是在每每夜深归家时，家门一开，第一眼就见到的就是她等候的身影。 玉娘哪里放得下心去安睡 唯有亲眼见他平安归来，一颗心才能稳稳落回实处。 如今家中有了月盈，许多杂事都有人分担，玉娘即便晚些睡也无妨，次日若觉困倦，大可多歇息一会儿。 虎子在厨房里暖和了片刻，感觉冻僵的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便脱下头上厚厚的毡帽和身上那件沉甸甸的大氅，走到厨房门口，用力抖了几下。 积在毛领和布料上的雪花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掉落，他抱着回屋放好，再次回到厨房。 “虎子，快过来，吃点热乎的垫垫肚子。”玉娘招呼他，声音温和。 虎子确实饿了，虽说在外头也吃过东西，但天寒地冻，那点油水早就消耗殆尽。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由衷地道谢：“谢谢嫂子！真是劳烦您了！” 说着便在赵惊弦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热汤热饺下肚，浑身都透着一股舒坦劲儿。 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月盈赶紧准备好热水，让他们洗漱。 忙活了一阵后，厨房的烛火被吹熄，各自轻声互道安歇后，便回了房。 很快，整座赵家小院便彻底陷入了宁静的黑暗之中，唯有檐下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星光。 屋内，赵惊弦舒展手臂，将玉娘轻轻揽入怀中。 玉娘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清冽干净的皂角清香，没有一丝酒气。 两具温热的身躯紧密依偎在一处，身下是铺得厚实软乎的褥子，身上盖着蓬松暖和的棉被，交织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 即使窗外是冰天雪地的凛冽寒冬，也丝毫影响不了这一室隔绝在外的祥和与温暖。 冬日里，天光短促，天色黑得极早。 第二日，赵惊弦没有应酬，便准时从翰林院下值归家。 待他与虎子回到图柳巷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 入冬后，翰林院的承旨大人体恤下属，特地提倡诸位属官准点散值，实在是担忧冬日里雪大路滑，官员们若是归家晚了，天黑难行，容易生出意外事端。 因此，只要没有推脱不开的应酬，赵惊弦回来的时辰都颇为准时。 回到赵家，赵惊弦与虎子从车上拿下来好几个物件。 是几个样式各异、却都打磨得光滑趁手的手炉和汤婆子。 “娘子，这些手炉和汤婆子家中每人一个。”赵惊弦对迎出来给他们开门的玉娘说道。 玉娘也欢喜地看着这些物件：“也好！冬日屋里寒气重，抱着手炉暖和，汤婆子放被窝里，夜里也能睡得踏实些。” 用了饭，玉娘给家里一人发了一个手炉和汤婆子。 当晚，这些新得的汤婆子便派上了大用场。 临睡前，月盈给每个汤婆子都灌满了滚烫的热水，外面仔细套上柔软的布套。 待到歇息时，再不需用身体去焐热被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