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锅底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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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幽蓝色的光芒仅仅在灶眼深处跳动了三秒,便如燃尽的烛火般骤然熄灭。 被注入了热记忆脉冲的蓝晶残片,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命力,在众人死寂的注视下,无声地化作一捧灰白色的粉末,被凛冽的夜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失败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一盆冰水当头浇灭。 然而,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林九猛地摘下了头上的监听耳机,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有东西!”他嘶哑地低吼,指尖在触控板上疾飞,调出一道刚刚被捕捉到的波形图,“地下!极低频震动!” 屏幕上,一条原本平直的基准线,此刻正像垂死之人的心电图般,剧烈而有节奏地抽搐着。 林九迅速将其与数据库里的资料进行比对,几秒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吻合了……波形高度吻合!”他扭头看向陈牧,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是那个伪村庄广播里‘回家吃饭’的语调!一模一样!但是,这次没有声音,只有节奏!” 他死死盯着那不断跳动的波形图,仿佛要将它刻进脑子里。 那震动并非杂乱无章,它带着一种焦灼、期盼、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抓心挠肝的急切。 “它们在复述,”林九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不,不是在模仿语言,它们根本不懂。它们是在模仿一种频率,一种‘等待开饭’的……焦虑频率。”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陈牧身上。 陈牧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止,仿佛眼前的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他蹲在那口在尸潮中被砸得变形的巨大铁锅旁,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锅壁上轻轻敲击。 “当……当……当……” 指关节叩击金属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传出很远,像是在为某个未知的存在敲响丧钟。 他侧耳倾听着每一丝回音,片刻后,缓缓站起身。 “传令,”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将村里所有充当掩体的金属板,全部翻过来。” 众人一愣。 那些金属板,大多是废弃装甲车辆的残片,正面在之前的战斗中承受了无数次冲击,布满了弹坑和高温熔流的丑陋纹路,早已面目全非。 “把烧蚀最严重的那一侧露出来,”陈牧的命令不容置疑,“把它们当做‘灶胆’,重新埋进那些灶坑里。” 命令被迅速执行,村民们虽然满腹疑惑,但出于对陈牧的信任,依旧将一块块沉重的金属板费力地翻面、安放。 那些狰狞的伤痕,如同勋章一般,在火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 紧接着,陈牧下达了第二个更令人费解的命令。 “今晚,不吃糙米,改煮盐水。”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粮可煮,只为了收集蒸汽凝结后的矿物沉积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牧!”一声怒吼从指挥部外传来。 赵雷魁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尊愤怒的铁塔。 他刚从前线巡逻回来,就听到了这个荒唐的命令。 “现在不是搞什么狗屁考古的时候!”他的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显得格外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菌丝随时可能反扑!我们的弹药和食物都快见底了,你却让我们在这里拿宝贵的燃料去煮一锅没用的盐水” 面对赵雷的当众质问,陈牧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从终端里调出一段音频,递了过去。 “听听这个。” 赵雷狐疑地接过设备,戴上耳机。 那是两段音频的对比,一段是热记忆脉冲触发前,一段是触发后。 他起初皱着眉,不解其意,四周的环境音除了风声,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他将音频反复播放了十几遍,将那微不可察的间隙放大到极限时,一股寒意才从他的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脉冲触发之后,村庄外围那些雾团的移动节奏,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 一个只有0.7秒的延迟。 这个数字本身毫无意义,但赵雷的战斗本能让他瞬间联想到了一个场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揭开锅盖时,会下意识地停顿一下,深深吸入第一口食物的香气。 而这个动作的平均时间,恰好就是0.7秒。 “它们……”赵雷摘下耳机,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荒谬,“它们在学我们……松一口气”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深夜降临,诡异的熬煮开始了。 上百口锅同时冒着白色的蒸汽,浓郁的咸味弥漫在整个村庄。 林九的实验室里灯火通明,他从一口冷却的盐水锅底部,刮取到了第一批样本——一些比沙粒还细微的黑色结晶。 在显微镜下,这些晶体的结构让林九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成分分析结果更是让他头皮发麻——高浓度神经传导模拟物! 其化学构成,与那些变异体核心组织液的成分高度近似! 更惊人的是,这些晶体在冷却过程中,并非随机凝结,而是自发地排列成一个个精密的环状结构,就像是某种天然形成的……微型共振腔。 “它们在用我们的‘灶’,凝结自己的‘神经元’!”林九立刻将这个骇人的发现上报。 然而,陈牧的回复却让他再次陷入了困惑。 “加大盐量,继续熬煮。” 不仅如此,陈牧还下达了一项新的规定,要求每家每户在熬煮过程中,必须严格遵守一个固定流程:每隔一小时,将锅盖揭开十秒,仔细观察,然后再重新密封。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锅里除了滚烫的盐水,什么都没有。 这仪式般的行为,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次日清晨,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异变陡生。 村子正中央,那口最古老、也是烧蚀最严重的“灶”,突然毫无征兆地自燃了! 没有火星,没有助燃物,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凭空从灶坑深处升腾而起。 那火焰极为妖异,它不发散任何热量,靠近它甚至能感到一丝阴冷,但它却能强烈干扰周围所有的电子设备,让林九的探测器瞬间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林九不顾设备过载的风险,冒险举起经过特殊屏蔽的摄像机,将镜头对准了那团蓝色火焰。 画面传输到指挥部的屏幕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团不断跳跃、扭曲的幽蓝色火焰中,竟然慢慢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 它没有五官,只有一个空洞的眼眶和一张不断开合的嘴。 它在说话。 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口型。 林九是唇语专家,他死死盯着屏幕,一字一顿地翻译了出来:“饿……” 那一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陈牧站在院中,迎着那幽蓝色的冷光,面沉如水。 他缓缓转身,走进一旁尘封的工坊,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把造型古旧的发令枪。 这把枪从未有人见过。 枪身由七十二个回收的弹壳熔铸而成,呈现出一种斑驳的黄铜色,枪管末端缠绕着一段闪烁着微弱电弧的记忆导线。 这是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亲手组装的非致命性装置,其唯一的作用,就是“唤醒沉睡的信号”。 他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没有对准那团诡异的火焰,而是直指灰蒙蒙的天空。 “咔哒。” 他扣下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爆响撕裂了晨雾。 那不是子弹的轰鸣,也不是能量的爆炸,而是一段被压缩到极致、又在瞬间释放的家庭对话采样,带着温暖的混响,扩散向四面八方。 “妈,我回来了。” 声波扩散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村里那上百口正在析出黑色晶体的盐锅,如同收到了某种指令,在同一时刻剧烈地震颤起来,锅盖与锅沿碰撞,发出“哐啷哐啷”的密集声响。 地下那股焦虑的震动,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从远处黑暗的山脊上传来。 那声音,像是成千上万口空空如也的铁锅,正被无数只手用铁勺疯狂地搅动、刮擦,刺耳、狂躁,充满了无能狂怒的饥饿感。 但方向错了。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地图上标记为“绝对无人区”的死亡地带。 陈牧缓缓放下发令枪,枪口还冒着一丝微弱的电弧。 他听着那从远方传来的、仿佛要将天地都刮穿的噪音,低声说了一句: “它们学会了等饭吃,但还没学会……骗自己不饿。” 那阵疯狂的刮锅声,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所有幸存者的耳膜和神经。 恐惧与困惑交织在一起,没人知道那片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紧握着武器,等待着陈牧的下一个命令。 这声音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又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结束 每个人的心里,都悬着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