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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郑明书记，听路远简要叙述了家庭矛盾的激化（路远自然隐去了与金茹的夜会及其他情感纠葛，只强调了因是否去罗山及长期聚少离多引发的激烈争吵，以及林静决意离婚并要带走女儿），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让路远手心微微出汗。 “路远啊，”郑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长辈的关切和上位者的审慎，“家事，是最难断的。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个老头子，更不好多说什么。” 路远的心凉了半截，以为郑明要置身事外。 但郑明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打电话给我，说明你还没乱方寸，知道轻重。这很好。我现在只提醒你两点，你记牢。” “郑书记您说，我听着。”路远连忙应道，屏住呼吸。 “第一，”郑明语气严肃起来，“稳定压倒一切。这个稳定，不仅指青溪的工作，更指你个人的局面。你现在是关键时刻，即将履新，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个时候，如果爆出离婚官司，尤其是涉及抚养权争夺，舆论会怎么写对手会怎么攻讦‘全国优秀县委书记’刚获奖就闹婚变，这影响有多坏，你自己掂量清楚。” 路远背后冒出冷汗：“我明白，郑书记，所以我……” “所以你更要冷静，不能激化矛盾。”郑明打断他，“林静同志现在在气头上，你要做的是降温，不是火上浇油。抚养权的问题，可以谈，但姿态要放低，要以孩子的健康成长为唯一出发点来谈。必要时，可以请双方都信得过的长辈出面调解一下。记住，闹上法庭，是下下策，是双输，对你尤其不利。” “是，是，我明白。”路远连声应道，郑明的话点醒了他，之前他只顾着愤怒和争夺，确实忽略了政治影响这致命的一点。 “第二，”郑明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路远，我们干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但位置越高，约束越多。有些关系，该断则断，当舍则舍。长痛不如短痛。一个稳定和谐的后方，对你未来的路，至关重要。这个道理，我希望你真的能懂。” 路远心中剧震，郑明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关于金茹还是其他他不敢细问，只能含糊应道：“谢谢郑书记指点，我……我会处理好的。” “嗯，”郑明似乎也不愿深究，“青溪的交接要平稳，罗山那边也要提前做些功课。家事要妥善处理，但工作不能落下。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跟我通气。” 挂了电话，路远站在阳台，久久不语。郑明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的冲动，也让他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离婚不是不可以，但绝不能是现在这种撕破脸的方式。他必须稳住林静，至少在他顺利上任罗山之前，不能出乱子。 他回到客厅，林静已经简单收拾好了她和小雨的行李，两个行李箱放在门口，显得格外刺眼。小雨背着书包，站在妈妈身边，大眼睛里噙着泪水，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知所措。 路远压下心中的翻腾，走到林静面前，语气放缓，带着前所未有的低姿态：“静静，刚才是我太激动了。你说得对，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离婚……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静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料到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路远继续道：“但是，静静，就算要离，我们也没必要闹得这么僵，更没必要马上对簿公堂。这对孩子伤害太大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带小雨回清远住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一下。小雨的转学手续，我来想办法协调，尽量不影响她学业。关于离婚的具体事宜，财产、孩子抚养权探视权这些，我们过段时间，都心平气和了，再慢慢商量，或者找律师协助，争取能协议离婚，好不好”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完全站在为孩子着想的立场上，让林静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确实不想让女儿受到太大刺激。 见林静神色有所松动，路远趁热打铁：“我向你保证，在你同意之前，我绝不会单方面做任何决定。也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我至少还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小雨也适时地拉住林静的手，带着哭腔说：“妈妈，我不想你们吵架……” 林静看着女儿祈求的眼神，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通情达理”的路远，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路远的话未必全然真心，背后可能有他的算计，但至少，这是一个台阶。她也不希望最终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好。”林静终于松口，声音依旧冷淡，“我先带小雨回清远。但路远，我希望你记住你说的话。如果到时候你再出尔反尔，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我一定说到做到。”路远郑重承诺。 最终，林静带着小雨，上了路远安排的车，前往清远市。送走妻女，看着车子远去，路远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至少，最坏的情况暂时被延缓了。 他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这个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家，此刻冰冷得像一座坟墓。他知道，即便将来林静回心转意（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个家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与此同时，县委大楼里，县长金茹正在主持一个部门工作会议。她神态自若，条理清晰，完全看不出昨夜几乎通宵未眠的痕迹。只是在会议间隙，她收到一条路远发来的简短信息：“已暂稳，妻女回清远。郑书记已点拨。放心。” 金茹看完，不动声色地删除了信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路远家庭矛盾的激化，对她而言，既是风险，也蕴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机遇。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同时也要加快自己的步伐。 而在清江市农业局，柳晴也隐约听到了关于路远家庭不和的传闻。她眉头微蹙，给路远发去了一条问候信息，语气克制而关切，仅限于同事之间的问候。她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宜过多介入。 朱红在北京的学业即将告一段落，她开始留意清江乃至省城的就业机会，内心对未来的规划，不自觉地将路远所在的城市作为了重要考量因素，那颗被爱意充满的心，对未来既憧憬又不安。 路远离婚的风波，如同一块投入水面的石头，涟漪正悄然向四周扩散，牵动着每一个与他命运相连的人。而路远本人，在短暂的喘息之后，必须收拾心情，重新戴上面具，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复杂的罗山仕途挑战。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