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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浩的暧昧态度和王斌的内奸身份，如同两把枷锁，让路远在罗山的行动举步维艰。他深知，在无法信任身边人、又缺乏主要领导强力支持的情况下，贸然抛出李明提供的证据，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引火烧身，甚至危及李明的人身安全。 他必须找到一种方式，既能敲山震虎，又能将自己隐藏在幕后，同时还要测试出更多人的真实立场。 明面上，他采纳了孙浩“稳妥”的建议，放缓了对财政和国资领域的直接调查，转而推动那个“市政府采购和内控管理流程优化”的课题，组织相关部门召开了几次不痛不痒的研讨会，形成了一份内容空泛、原则性很强的报告初稿，似乎完全沉浸于文书工作之中。他对王斌依旧信任有加，将许多日常协调、文件流转的事务交由他处理，甚至偶尔会“无意间”透露一些关于课题进展的无关痛痒的信息。 然而，在暗地里，路远与赵干的秘密调查并未停止。他们利用加密通讯工具联系，避开所有可能被监控的渠道。路远指示赵干，将李明证据中涉及金额较小、证据链相对清晰、且与“鼎盛”关联不是最直接的两个项目线索，进行匿名处理，精心伪装成普通市民或内部知情人士的举报材料。 “记住，举报内容要具体，但指向要模糊，不要直接点出‘鼎盛’，重点揭露程序违规和资金疑点。”路远叮嘱赵干，“投递渠道要分散，市纪委、省纪委的举报网站、市长信箱，甚至本地的网络论坛，都可以适当投放，但要把握好尺度，不能形成舆论风暴，引起高层过度关注打乱我们的节奏。” 赵干心领神会，迅速行动。几天后，几封内容相似、但细节各有侧重的匿名举报信，如同几颗投入不同水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几个关键的监督渠道。 这一招，很快显现出效果。 首先坐不住的，是财政局长张广平。他急匆匆地来到路远办公室，额角带着细汗：“路市长，最近……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些谣言，攻击我们财政资金管理不规范，这……这完全是污蔑嘛！我们一直都是严格按照制度办事的！”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路远的脸色。 路远放下手中的文件，表情惊讶：“哦有这种事张局长，身正不怕影子斜嘛。既然有反映，你们更要严格自查，把账目理清楚，用事实说话。需要我这边协调支持的，你尽管说。”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张广平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离开了。他摸不清这匿名举报是否与这位新来的常务副市长有关，但路远要求“严格自查”的态度，让他感到了压力。 紧接着，副市长陈海洋也找了个由头过来“沟通工作”。他比张广平沉稳得多，但话语间的试探意味更浓：“路市长，最近好像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啊。我看，可能就是些不得志的人或者企业在背后捣乱，想搅浑水。咱们政府工作，还是要保持定力，不能被这些杂音干扰。” 路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陈市长说得对。不过，无风不起浪。既然有反映，说明我们的工作可能还有提升空间。规范流程、堵塞漏洞，总归是没错的。这也是我们当前在做这个内控课题的初衷嘛。”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课题上。 陈海洋目光闪烁，一时也判断不出路远的真实意图。 最让路远关注的，是市纪委书记成辛铮的反应。成辛铮亲自给路远打了个电话，语气严肃：“路远同志，最近收到一些反映财政资金和项目问题的匿名材料，虽然内容零散，但指向比较明确。按照程序，我们会关注。你那边在搞内控流程优化，如果有什么发现，也可以及时和我们沟通。” “成书记放心，一定积极配合。”路远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从成辛铮主动打来电话这个举动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积极的信号。这说明成辛铮不仅注意到了举报，而且将其与路远正在推动的工作联系了起来，这是一种寻求协作的姿态。 几乎在同一时间，路远一直试图接近的公安局长赵东升，也展现出了一丝不同。在一次全市安全生产工作会议结束后，赵东升看似无意地与路远并肩走了一段，低声说了一句：“路市长，罗山有些地方水浑，走路当心脚下。”说完，便若无其事地快步离开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提醒，让路远心中一动。赵东升显然也察觉到了暗流涌动，这句提醒，是善意，还是一种更隐晦的试探 几封匿名举报信，像一块试金石，在罗山政坛的深水中激起了不同的涟漪。张广平的慌张，陈海洋的试探，成辛铮的主动沟通，赵东升的隐晦提醒，各自反映了他们不同的立场和心态。 路远冷静地分析着这些反馈。张广平很可能是利益链条上的薄弱环节；陈海洋则显得更深沉，可能与核心利益关联更紧；成辛铮或许是可以争取的对象；而赵东升，其立场依旧模糊，但至少释放了非敌对的信号。 这一步棋，他走对了。虽然没有直接打击到核心，但成功地制造了紧张气氛，让隐藏在幕后的对手开始被动反应，也让他得以窥见罗山权力格局的一些真实脉络。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对手绝不会坐以待毙，更凶猛的反扑可能还在后面。而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混乱和观察到的信息，尽快找到那个能一举破局的关键支点。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份藏在银行保险箱里的、关于“鼎盛实业”与纺织厂改制的核心证据。何时、以何种方式动用它，需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一场更大的风雨，正在酝酿之中。而这一次，路远决定，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