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圣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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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盛府。 正是午后慵懒时分，盛纮在书房处理些庶务，王若弗正逗弄着牙牙学语的华兰，盛老太太则在佛堂捻珠诵经。 骤然间，府门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紧接着是管家连滚爬爬、变了调的尖声通传：“老、老太太！老爷！大娘子！宫…宫里来人了！是天使！天使来宣旨了！” 如同平地惊雷，整个盛府瞬间炸开了锅！ 盛纮手中的笔“啪嗒”掉在纸上，墨迹污了一大片，他猛地站起，脸色惊疑不定：“天使宣旨给谁的旨意” 王若弗抱着华兰，也惊得站了起来，脸上先是狂喜，随即又化为茫然：“圣旨我们盛家……” 盛老太太捻佛珠的手骤然一顿，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 她第一个念头，竟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疏影轩的方向！是她！ “快！快开中门！设香案！阖府上下，速速跪迎天使！”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混乱。 盛府中门轰然洞开。盛家主子奴仆，在老太太带领下，手忙脚乱地在正院设下香案，黑压压跪了一地。人人脸上都是惊惶与好奇。 宣旨太监身着紫袍，面容严肃，在几个小黄门的簇拥下，手持明黄卷轴，缓步而入。 目光扫过跪在最前面的盛老太太、盛纮、王若弗，最终落在了人群中，那个穿着素净、低眉顺眼跪在稍后位置的林清霜身上。 “圣旨下！盛府林氏清霜接旨——！” 这一声，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盛府众人头顶！尤其是盛纮和王若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清霜！那个寄人篱下、被他们视作晦气的“罪臣之女”！ 林清霜身体剧烈一颤，仿佛也被这“天大的意外”惊得魂不附体。 她抬起头，从人群中膝行而出，来到香案前最前方，深深叩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民…民女林清霜…接旨…” 宣旨太监展开圣旨，尖细而威严的声音响彻庭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咨尔盛府表亲林氏清霜，秉性柔嘉，恪娴内则，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才人。尔其祗勤夙夜，衍庆家邦。钦哉！” 圣旨宣读完毕，满场死寂！落针可闻！ 五品才人！林清霜！入宫！ “轰”的一声，王若弗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嫉妒、狂怒、难以置信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 那个她百般刁难、视如草芥的林清霜，那个狐媚子！她竟然…她凭什么！ 巨大的落差和嫉恨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旁边的刘妈妈死死掐着她的手臂才没让她失态。 盛纮则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他看着前方那个叩谢天恩的、纤细柔弱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才人…入宫…成了皇帝的女人！ 他那点隐秘的、尚未得手的心思，瞬间被碾得粉碎！巨大的失落与一种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曾经可以觊觎的美丽，如今已高悬九天，成了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存在。 唯有盛老太太，虽也震惊，却在最初的冲击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她浑浊的老眼锐利如鹰，深深地看着林清霜恭敬接过圣旨的身影。 原来如此！玉清观！皇帝！好深的心机，好大的造化！ 她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和一丝隐隐的激动——盛家，要出一个宫里的娘娘了！ 这份荣耀，足以抵消“罪臣之女”带来的所有晦气！这步棋，她盛家押对了！老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重重叩首：“臣妇领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导向，却从未想过，林清霜并不欠她什么。 众人如梦初醒，跟着山呼万岁。 宣旨太监将圣旨交到林清霜手中，又命小黄门抬上赏赐：两匹流光溢彩的织金妆花缎，一套赤金点翠头面，一对润泽的东珠耳坠。 他对着林清霜露出一个难得的、带着恭敬的笑意：“林才人，恭喜了。陛下口谕，请才人于半月后吉时入宫。这期间，自有宫中教引嬷嬷前来教导礼仪。” 林清霜双手捧着那卷沉甸甸、象征着命运转折的明黄卷轴，指尖冰凉。 她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哽咽与无限感激：“臣妾…林清霜…叩谢陛下天恩！定当谨遵圣谕！” 她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那泪水中有“激动”，有“惶恐”，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脆弱与释然。 她缓缓起身，在众人复杂到极点的目光注视下，捧着圣旨，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疏影轩。 那背影依旧纤细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此刻，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令人不敢逼视的光晕。 回到疏影轩，关上房门，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林清霜脸上的泪痕瞬间干涸。她平静地将圣旨供奉在案头，转身走到妆奁前，又拿起火折子，点燃了烛台。 跳跃的火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娘亲，你看见了吗”她对着虚空，无声地低语。声音里没有激动，没有欣喜，只有一片冰封的深海。 “盛家表小姐的路，走完了。” 她看着那卷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明黄圣旨，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层下悄然绽放的罂粟。 “深宫，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