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府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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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内，烛火摇曳，将裕王朱载坖的身影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细长。他身着玄色常服，金线暗绣云纹，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天潢贵胄的雍容气度。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与他眼中深不见底的幽潭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望之生寒。 “王爷。”沈渊与顾清风微微躬身，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但紧绷的身体和警惕的眼神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戒备。 裕王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疏离，抬手虚扶，语气平和：“二位不必多礼。慈航庵中误会一场，让二位受惊了。本王得知二位受伤，特命人备下伤药与静室，还请安心在此休养。” 他话语亲切，仿佛真是关心下属的长者，但“慈航庵”、“误会”这几个字眼，却像针一样刺入沈渊耳中。这位王爷，果然对庵中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王爷厚爱，下官感激不尽。”沈渊沉声应对，不卑不亢，“只是下官身负圣命，追查要案，不敢有片刻耽搁。待伤势稍缓，还需即刻入宫面圣，禀明慈航庵之事。” 他刻意点出“圣命”和“面圣”，既是表明立场，也是一种试探。 裕王闻言，笑容不变，踱步到主位坐下，自有侍女悄无声息地奉上香茗。他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浮叶，慢条斯理地道：“面圣……不急。皇兄近日龙体欠安，需静心休养，不便打扰。况且，慈航庵之事，不过是一些不成器的奴才借着庵堂清净地，行些龌龊勾当，已被西厂雨公公处置干净。些许小事，何必劳动圣心” 轻描淡写之间，便将一场涉及“天尊”、药人、爆炎和皇室隐秘的惊天阴谋，定性为了“奴才的龌龊勾当”，并暗示皇帝无法见客，且西厂已收拾残局，让他们不要再插手。 沈渊心中凛然。裕王这番话，信息量极大，也堵死了他们立刻面圣的可能。他抬眼直视裕王，试图从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王爷，下官在庵中，似乎还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人。” 他没有明说，但目光中的探究意味十足。 裕王拨弄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沈渊，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神却锐利起来：“沈总旗，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看到了，不如没看到；知道了，不如不知道。这京城的水很深，有些漩涡，一旦卷入，便是万劫不复。” 他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清晰：“本王惜才，观沈总旗与顾壮士皆是栋梁，不忍见尔等因一时好奇，误了前程，甚至……丢了性命。不如暂且留在本王这里，避避风头。待祭天大典之后，局势明朗，再行定夺，如何” 这已是赤裸裸的软禁与招揽！ 沈渊心知，一旦答应，便是上了裕王的船，再想脱身难如登天。他与顾清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王爷美意，下官心领。”沈渊语气坚定，“然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只听命于陛下。此案干系重大，下官职责所在，不敢徇私，更不敢畏难不前。若王爷知晓此案内情，还望明示，或可允下官面见陛下，陈说利害！” “职责所在”裕王轻轻重复了一句，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却带着一丝冷意，“沈渊，你口口声声陛下、职责，可曾想过，你所效忠的陛下，如今自身难保你所秉持的正义，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又值几斤几两”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变得有些缥缈：“皇兄……他太累了，也太固执了。这大明江山，需要新的气象，需要更强有力的手腕来掌控。‘天尊’不过是一些理念不同、手段激进些的能人异士罢了，他们所求，亦是国朝强盛，与本王……不谋而合。” 他终于不再掩饰，虽未直接承认自己就是“明尊”，但话语中的倾向已昭然若揭！ 沈渊与顾清风听得心头巨震。裕王此言，几近于公然宣称对皇位有企图，并且认同“天尊”的理念！ “王爷此言，可是要悖逆君父，行不臣之事”顾清风冷冷开口，手已再次按上了剑柄，厅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裕王转过身，脸上已无半分笑意，只有属于上位者的冰冷与威严：“不臣这天下，本就有德者居之。皇兄体弱多病，优柔寡断，致使权阉当道，朝纲不振！吕芳、雨化田之流，不过是本王掌中之玩物！祭天大典，便是革故鼎新之始！本王念你二人是人才，方才好言相劝，若执迷不悟……” 他话音未落，厅堂四周的阴影中，悄然浮现出数道身影，气息阴冷，目光如毒蛇般锁定沈渊与顾清风。这些人显然不是门外那些宫中侍卫可比，更像是“天尊”麾下的核心高手！ “便是与本王的‘大业’为敌。”裕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格杀勿论。”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沈渊脑中飞速运转。硬拼，绝无胜算。屈服，则违背本心，更是将大明江山推向未知的深渊。必须拖延时间，寻找脱身之机！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顾清风身前些许，面对裕王强大的气势压迫，努力挺直脊梁：“王爷雄才大略，下官佩服。然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王爷确信‘天尊’尽在掌控确信祭天大典之谋，万无一失下官在慈航庵中，曾闻‘乱神香’之名，此物诡谲，王爷就不怕……为人作嫁，反受其制” 他这番话，既是试探，也是分化。点出“乱神香”和“为人作嫁”，意在暗示裕王，“天尊”内部或许并非铁板一块，他这位“明尊”也可能被利用。 裕王眼神微动，显然沈渊的话触动了他某些思绪。他盯着沈渊，似乎在判断他此言是真心提醒，还是离间之计。 片刻沉默后，裕王缓缓道：“‘乱神香’不过小道，本王自有分寸。至于‘天尊’……哼，一群各怀鬼胎之辈，借本王之势达成目的罢了。待大事已成，自有清算之时。” 他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与冷酷，印证了沈渊的猜测——“天尊”与裕王之间，并非简单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一种危险的合作与相互利用。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而入，在裕王耳边低语了几句。 裕王脸色微变，眉头蹙起，瞥了沈渊二人一眼，闪过一丝疑虑，随即对那名侍卫吩咐道：“带他们去西厢客房，‘好好’招待，没有本王命令，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是！” 那几名阴影中的高手气息锁定二人，显然是要强制执行软禁了。 形势比人强。沈渊知道此刻反抗无益，只能暂时隐忍。他深深看了裕王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神情刻入脑中，然后对顾清风使了个眼色。 两人在数名高手的“护送”下，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厅堂，走向宅院深处幽暗的西厢。 西厢客房陈设雅致，但门窗紧闭，外面隐约可见人影绰绰，看守极其严密。 确认屋内没有明显的监视机关后，顾清风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他未完全否认，且对‘天尊’亦有提防。祭天大典是关键。” “不错。”沈渊目光锐利，也在飞速思考，“他直言陛下‘自身难保’，恐怕宫中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他扣下我们，一是忌惮我们掌握的秘密，二或许也是想借我们之力，应对‘天尊’中可能存在的异心者，尤其是那个始终未露面的‘天尊’本体！” 裕王的表现，像是一个与虎谋皮的合作者，既有野心，也有担忧。这或许是他们可以利用的破绽。 “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出去。”沈渊摸了摸怀中李御史的那封信，又想起行踪不明的夜枭，“夜枭或许还在外面寻找我们。还有苏郎中……他若久无我们音讯，或许会察觉异常。” 但如何突破这铜墙铁壁般的看守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如同夜鸟啄击窗棂。 沈渊与顾清风同时一怔，警惕地望向窗口。 只见窗纸被无声地濡湿一小块，随即被一根细管刺破，一缕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香，缓缓飘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