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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重墙里那件绣着“l w q”的劣质救生衣,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陈默的眼球上。 烈士蜷缩的骸骨和林夏母亲名字的缩写,死死纠缠在一起,把最后一点侥幸烧成了灰。赵德坤不是魔鬼,他是能把地狱和人间接缝起来的裁缝! 殡仪馆,那个弥漫着死亡油墨味、藏着骨灰密码和焚尸指纹的地方,成了陈默脑子里唯一亮着的红灯。 老张,那个被酒精泡透的档案管理员,他醉醺醺的疯话——“活人进去烧出死人灰”——像钩子一样钩着陈默的神经。这老家伙是唯一的活地图了。 陈默把自己收拾得像个刚进城的愣头青,提溜着两瓶最烈的烧刀子,在一个飘着冷雨的傍晚又摸进了殡仪馆档案楼。 老张蜷在值班室的破藤椅里,眼珠子浑浊得像蒙了层灰,屋里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气混合着陈年纸张的霉味。 “张师傅,天冷了,暖暖身子。”陈默把酒瓶子往他跟前的小破桌上一墩,声音放得又低又软。 老张的眼皮撩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子扫过酒瓶,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没说话,手却伸了过去,拧开瓶盖,对着嘴就灌了一大口。 劣质酒精的气味猛地炸开。几口烧刀子下肚,老张蜡黄的脸上浮起两团病态的红晕,眼神更散了,像蒙了雾的玻璃。 “嘿…又来了…”他含混不清地嘟囔,舌头有点大,“档案…有啥好查的…都他妈是灰…烧了…都干净了…”他又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脏兮兮的衣领上。 陈默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醒了什么:“张师傅,我听说…早些年,有些事…挺邪乎就…七月二十二号那天” “七月二十二…七月二十二…”老张浑浊的眼珠猛地定住了,反复念叨着这个数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手里的酒瓶子差点脱手。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冲垮了酒精筑起的堤坝。“别…别提那天…走!都走!” 他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嘶哑地低吼起来,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住藤椅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像风中的枯叶。“火…火太旺了…太旺了…活人都…” 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他猛地又灌了一大口酒,浓烈的酒精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过量的酒精终于把他击垮了,头一歪,靠在脏污的椅背上,鼾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响了起来,彻底醉死过去。 陈默的心沉得像块冰。他迅速在老张油腻的工作服口袋里摸索,手指触碰到一串冰冷的金属。 掏出来一看,正是挂着焚化车间钥匙和门禁卡的钥匙串! 钥匙圈上还沾着油污和说不清的暗色污渍。他不再犹豫,像一道影子般闪出档案楼,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 焚化车间那扇厚重的隔热铁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点声音。里面像个巨大的、沉默的石头胃袋,弥漫着永远散不掉的油脂焦糊味、骨灰粉尘和冷却钢铁的铁锈腥气。 巨大的焚化炉像蹲伏在阴影里的钢铁怪兽,炉膛口黑黢黢的,内壁结着厚厚的、颜色诡异的焦痂。只有屋顶巨大的排风扇发出单调的、催人欲睡的嗡鸣。 陈默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积满油污的地面和堆满杂物的操作台。 最后,死死钉在操作台的控制面板附近——那一片覆盖着厚厚灰尘和油垢的金属台面上,布满了无数道深深的划痕! 不是磨损,是人为的!用尖锐的东西,一下,又一下,带着刻骨的恨意或恐惧,硬生生划上去的! 划痕组成的东西,让陈默的血液瞬间冻结——全都是“7.22”!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7.22”!有的笔画深得几乎要穿透金属,有的潦草得像垂死的挣扎,有的歪歪扭扭如同孩子的涂鸦,深深浅浅,覆盖了整片操作区域! 这绝不是一天划上去的!是经年累月,在无数个七月二十二日,或者每一个被这个日子折磨的夜晚,一刀刀刻下的诅咒! 寒意像毒蛇一样缠紧了陈默的脊椎。他走到巨大的焚化炉前,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死亡尘埃的空气刺入肺叶。他按下了炉膛照明按钮。 嗡的一声,一束昏黄的光线从炉膛顶部的观察孔投射下来,照亮了巨大、空荡、布满厚厚焦黑油垢的炉膛内壁。 他找到控制面板上那个标注着“手动点火/预热”的老式旋钮,用力拧开。低沉的轰鸣声从炉子深处传来,仿佛沉睡的巨兽在打鼾。空气预热系统启动,一股带着尘土味的热风从鼓风口吹出。 陈默死死盯着那个镶嵌在厚重炉门中央、碗口大小的圆形耐热玻璃观察孔。 炉膛里的温度在缓慢爬升,昏黄的光线下,内壁那些凝结的、形态怪异的焦油块似乎都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 陈默的脸贴在冰冷的操作台上,眼睛凑近观察孔,想看清楚那些焦痂的形态。就在这时—— 观察孔那厚厚的、微微有些变形的耐热玻璃后面,炉膛内壁昏黄的光影突然剧烈地扭曲、晃动! 仿佛水面被投入了石子!在陈默因极度惊骇而凝固的瞳孔中,那光影飞速地凝聚、变形,最后竟清晰地映照出一张脸! 一张年轻的脸!头发是浓密的黑色,梳着二十多年前流行的偏分,脸庞的轮廓还很清晰,没有现在深刻的皱纹和松弛,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阴鸷、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残酷,陈默死也不会认错——是赵德坤!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赵德坤! 更恐怖的是,这张年轻的脸并非静止!它在动!年轻的赵德坤正死死地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一个穿着白大褂、拼命挣扎扭动的人影,狠狠地、不容抗拒地推进了焚化炉敞开的炉膛深处! 那个被推进去的人,陈默只来得及瞥到小半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侧脸和一头散乱的黑发——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护士周晓芸!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无声的呐喊在陈默的喉咙里炸开!他猛地向后弹开,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管道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的衣衫! 幻觉高温扭曲光线产生的幻象还是这炉膛里积压了二十年的怨气,借着热风鼓荡,将那血腥的一幕投射了出来 他浑身颤抖着,再次扑到观察孔前,眼睛死死贴上去。 炉膛里,只有昏黄的光线,扭曲的焦痂,和越来越热、带着死亡气息的空气。 那张年轻的脸和周晓芸挣扎的身影,如同被抹去的水渍,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排风扇单调的嗡鸣,像送葬的哀乐,在这座弥漫着焦糊与血腥回音的石头胃袋里,永无止境地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