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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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点头，提着包袱转身上楼。 房间还算宽敞，左边立着一面屏风，后面是雕花木隔间，隔间里摆着一张床，铺着蓝色缎面被褥，颇为精致。 右边空间较小，靠墙处放了一张方桌和一个小书柜。方桌右前方有扇小窗，窗前摆着一张圆桌。 曹阳把包袱扔到床上，随即躺下闭目。 连日赶路，精神紧绷，他已疲惫不堪。 那日所进的人家并不简单，他早有察觉，因此连茶水也未敢沾唇，生怕中招。 那中年男子下盘沉稳，周身煞气难掩，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老者起初看似寻常，后来却显得过于镇定，反露破绽。 曹阳用饭时察觉饭菜有异，刚觉不对便欲离去。那大汉当即跳出来拦路，要他交出财物。 曹阳不多言语，运内力压下药力，上前与大汉交手。 这家人显然惯做这等勾当，老幼皆冷眼旁观。曹阳见无人上前助阵，料定只有男子身负武功，出手愈发狠厉，招招致命。 他将男子重创，断其一腿后，药力猛然上涌。无奈之下，他急急解下马匹，无人敢拦，纵身上马疾驰出村。 药效发作，他只来得及将自己缚于马背，便昏死过去。 醒来时，马正在树下吃草。曹阳担心全村皆敌，立即策马离去。 敲门声惊醒了他，小二在门外轻声呼唤：“客官可醒了客官您在吗” 曹阳整了整衣衫，默然上前开门。 店小二正把耳朵贴在门上 ，门突然被拉开，他踉跄几步才站稳。 曹阳看着眼前提着食盒的人，伸手道：“给我。” 小二嘿嘿一笑：“客官不用客气，这本就是我的活儿——” 曹阳抬腿撑在门上，挡住小二不让他进，沉声道：“把食盒给我。” 小二脸色发白，唯唯诺诺递上食盒：“客官，我什么时候来取” 曹阳关上门，声音从门后传来：“等会我自己拿下去。” 小二撇撇嘴，悻悻下楼。 曹阳将食盒放在木桌上。食盒共三层：第一层是冒着热气的炒牛肉和白面饼，第二层是个矮胖白瓷瓶，装着酒，第三层叠着整整齐齐的衣裳。 曹阳边喝酒吃肉，边想最近的事，半晌低叹：“倒霉。” 人都说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他是喝酒都塞牙。 吃完，曹阳把小二置办的衣裳放床上，收拾好东西，提着食盒下楼。 小二在楼下靠着扶手打瞌睡，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曹阳，笑着问：“客官用完了” 曹阳点头，递过食盒：“洗澡水备好了吗” 小二接过食盒，讨好地笑：“备好了，这就给您送上去。” 曹阳点头，转身上楼回房。 洗完澡，他翻看架子上的书。烛火摇曳，看得不舒服，曹阳关好两扇窗，昏黄的光线才稳定下来。 他看的是《督城志》，记载这座城池的趣事。翻看目录，见多是城主的闲文雅事，暗自嗤笑：“这莫非又是吹捧之作” 细看才发现不尽然，也有些怪趣记载。 上书：“城南有李家，家境富裕，生一女名若，聪慧灵敏。一日，其母诵经念佛，若亦随之念，且不观经书，众人称神童。后又一日，有僧人路过，见若，大呼妖孽，欲动手除之，被围观者打成重伤，无人救治而亡。若自此通晓佛性，人称小菩萨。再一日，一道士……被烈火焚身而死。十九年，若出嫁，途中遭劫，，城南化为灰烬。” 曹阳一愣，翻看书皮确认是真人真事，皱眉摇头。 果然现实比书中更离奇。 继续往下看：“大火三日，城南尽成灰烬。火灭之日，天降甘霖，众人跪拜。” 曹阳往后翻，发现少了一页，接着就是新的名人传记。 他仔细查看缺页处，见裁痕整齐。 摸了摸下巴，心想这记载要么夸张，要么掩盖了事实。 毕竟城志县志讲究实事求是，但略微夸大或掩盖也是常有的。 曹阳翻了翻其他的名人志，大多都是歌颂功德的，像之前那样略带诡异的故事已经找不到了。 他放下书，又翻看其他书本，其中有一本《农杂记事》这样记载：“大祥年间九月初，督城城南突发大火，浓烟高达三丈有余，四周无人敢近。三天后，天降甘霖，当年竟迎来前所未有的大丰收。城主率众朝拜，感谢天恩浩荡……” 看来那场大火是真的存在那大喊妖孽、最终被众人围殴致死的和尚，难道也是真的还有那位声称要收服鬼怪、结果被当众烧死的道士，难道也确有其事 曹阳嘴角微微一勾，没想到督城竟有这样有趣的过往。 他把书仔细收好，书中的主角“若”，确实诡异莫测，倒真有些不像凡人。 第二天一早，曹阳打坐完毕便下楼用餐。客栈外人来人往，商人侠客络绎不绝，可客栈里却只有寥寥几人。 曹阳目光扫过那几人：一个戴着斗篷、身形瘦小的怪人在吃饭，分不清男女； 一个打扮贵气的公子摇着扇子，嫌饭菜难吃； 一个在公子身后唯唯诺诺的小厮； 还有一个南蛮打扮的高大青年。 曹阳轻轻摇头，这客栈里的人，确实都有些古怪。 吃完早饭，曹阳朝小二招了招手。小二勤快地跑过来，躬身问道：“客官吃好了” 曹阳点头：“吃好了，不过有点事想问你。”说完，他把小二拉到楼梯拐角处——刚才他清楚看到，柜台前那个满脸雀斑的少女看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看将死之人的眼神。 曹阳身为盗墓捕尸人，自然明白那种眼神的含义。但他没有声张，那个掌柜，一定知道些什么！ 天气有些热，小二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问道：“客官想问什么” 曹阳低声问：“我昨天在《督城志》里读到一个故事，结果缺了一页，你知道后面的结局吗” 小二愣了一下：“什么故事” 曹阳抬眼紧盯着他：“是关于少女‘若’的故事，城南有个姓李的富户家……” 小二原本带笑的脸上表情突然扭曲，曹阳猛地后退两步，退到了大厅。 小二的表情瞬间恢复如常，笑嘻嘻地甩着汗巾说：“客官要是没事，我就先去忙啦。”说完转身收拾桌子去了。 曹阳摸了摸额头，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刚才看得分明—— 店小二在听到故事的那一瞬，眼里全是眼白，鼻子裂开一道骇人的口子，嘴唇鲜血淋漓，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吃人。 可转眼间，又恢复了原样。 曹阳愣愣地靠在楼梯扶手上，他感觉自己……似乎踏进了一个不该进的地方。 他摸了摸额头，转身上楼收拾行李。犹豫了一下，他把小二买来的衣服放在一边，背起包袱，镇定地下楼退房。 那个还在吃饭的南蛮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默默吃饭。 掌柜接过木牌，似笑非笑地看了曹阳一眼，仿佛早已看穿他的心思。 曹阳神色如常，他向来不爱招惹是非，尤其是这类…… 他眉头微蹙，心中默念：这般的烦。 掌柜也未挽留，退了他一两块碎银。 曹阳接过银子攥紧在手，转身离去。门外日光正烈，他抬手遮了遮眼，待适应后才放下。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只是有个问题—— 曹阳眯了眯眼，这些人，怎么瞧着有些面熟…… 他牵马来到城门前，守卫拦住去路，不许他出城。 曹阳递过身份文牒，对方只说城主府失窃，任何人不得外出。 曹阳耐不住性子，翻身上马欲硬闯。 那守卫头领看出他的意图，高喝一声：“警戒！”随即紧盯着他。 曹阳骑在马上，背光而立，看不清神情。许久，他调转马头，缓步朝先前所住的客栈行去。 守卫们各自归位，恪守职责。 曹阳拉马停在客栈外，那满脸雀斑的少女正倚门而立。见他回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仿佛一切尽在预料。 曹阳冷声道：“住店。” 少女拍手笑道：“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满啦。” 曹阳抛去一片金叶子：“五倍价，还有房么” 少女一拍脑门，“哎呀”一声：“瞧我这记性，天字号还有一间，客官可要住下” 曹阳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小二，僵硬地点头：“要。” 少女随手丢来一个木牌：“这是您的房间。”说完哼着歌走了。 曹阳看了眼木牌上的房号——仍是他先前住的那间。 小二拴好马凑上前，曹阳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垂眸问道：“你原是哪里人” “我”小二傻笑着指自己，“我就是这督城土生土长的。” 曹阳点头，侧目看他：“那为何在此做店小二” 小二一愣，皱眉想了半晌：“家里穷……然后，记不清了。” 曹阳目光微动，淡声道：“怎会记不得你看着挺年轻。” 小二摸摸脸：“真的吗别人都说我显老。”又自顾自道：“真想不起来了。” 曹阳看着他与外表不符的神态，淡笑转身，边走边说：“想起来时，告诉我。” 他径直上到三楼，回到自己房中。 小二替他买的两件衣服仍扔在床角，曹阳将包袱搁在一旁，回想先前种种。 他忽然调马回头，是因那守卫头领喊“警戒”时，四周所有人——包括百姓——脸上都闪过一瞬诡异的变化。 曹阳看得分明，那些人变得更像……活尸。 而且，他皱起眉。 那声“警戒”之后，他明显感到内力受制，不断流失。 当时他几乎跌下马背，全凭硬撑才回到客栈。 这一城的人……都不对劲。 叩叩叩—— 曹阳朝外问：“谁” 一个略显低沉的嗓音说道：“这位公子，我刚进城不久，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 曹阳心中略作盘算，便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之前那位身形高大的南蛮人。 他稍作迟疑，体内内力正缓缓运转，于是侧身道：“请进。” 那人也不客气，随着曹阳的动作走进房间，自然地坐到圆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