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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戏，时间到了凌晨三点五十，天边已经隐隐约约开始变得灰白， 琴岛的夏天，天亮得很早，再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大概四点四十左右就要日出了。 原着里对这一段的描述是阴天、暴雨，灰蒙蒙的天空映照着余周周沉郁的心情， 想拍出这种感觉，就要选在破晓时分，用那种天青未明，冷灰色的自然光， 所以，必须得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拍完，否则太阳一照，什么伤感的氛围都没有了， 如果今天拍不成，明天还得再来一遍。 为了不耽误时间，宋听野和周曳就直接坐在了片场边，一边等时间一边对台词， “我不去了，我怕鬼。” “林杨，我自己回家吧，你不用送我了。” 周曳声音轻飘飘的，语气平淡疏离、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温柔， “不对不对，你这里的眼神和台词里的劲儿都不够”宋听野却是摆摆手， 小宋老师课堂开课了！周曳赶紧拖着小板凳噌噌噌凑近了些，生怕没听清， “嗯那里你快给我说说” 宋听野指着第一段台词，给她分析说， “我们先来看这句，林杨察觉出了余周周的低落，于是提议去鬼屋玩，但被她拒绝了。” 周曳抬起头，用力点了点，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里布灵布灵闪着六个字，我太想进步了！ “嗯嗯～然后呢我的台词和眼神哪里不到位。” 宋听野真想把她的眼睛蒙上，太电人了，他这个张可欣口中的“绝缘体”都被电得外焦里嫩，神经错乱，以后埋哪儿都想好了。 晃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杂念甩出脑袋，宋听野继续往下说， “你看，她拒绝林杨的时候，说的是‘我怕鬼’，从当时的情形来看，这明显是一个很蹩脚空洞的借口， 所以余周周这句话的潜台词应该是，‘林杨，你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周曳眼睛看着剧本，单手托腮，听到宋听野这么说，她先是点头，但随即脸上隐隐露出个有些小疑惑的表情， “嗯嗯～那我说这句台词的时候，是不是该表现出一点‘害怕’害怕被林杨发现自己说谎”她说到最后语气轻飘飘的，很不确定， “没错！”宋听野立即放下剧本，给她鼓了鼓掌， “从小坚强惯了的人，害怕被看见狼狈，但这种‘害怕’你不能说出来，而是要用那种躲闪、不敢直视的眼神来表达，例如这样……。” 鼓励完后，他又示范了一遍眼神给周曳看，然后再接着往下讲， “另外，你说这句的台词语气里，除了平淡、疏离外，还得再加上一丝疲惫， 让观众感受到，此刻，余周周的心被沉重的身世重重压着，她很累了，累到已经没有能量再去配合林杨的阳光……。” 宋听野讲戏的时候，韩福义和胡石群也凑了过来，在旁边听着，虽然讲的不是他们的戏，但听听也有参考作用。 沙墨觉得很好奇，怎么听着听着就感觉，似乎宋听野才是那个手握剧本的男人，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两人身处的位置不同，对剧本的解读自然也会有区别。 打个比喻，假设《你好，旧时光》这部剧是一个“人”， 那他身为导演，只要把这个“人”，介绍给观众，让大家脑子里对这个“人”有具体清晰的印象，并且喜欢上就行了， 因为，他现在拍的是商业片，不是艺术片，拍“皮”不拍“骨”。 但身为演员不能只看到“皮”更要透过“皮”看到下面的骨架血肉，宋听野现在给周曳讲的就是“戏骨”， 演员只有理解透了“戏骨”，才能提升自己的演技，成为角色，增加代入感。 观众虽然未必能看懂你为什么要这么演，但演得好不好是藏不住的，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像是躲猫猫时，即便你躲得再好，没有发出丁点声音，但还是会被她老公发现，从床底下拖出来。 沙墨听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便去做开拍前最后的检查了， 4点35分，眼看天边开始出现鱼肚白，原本就很忙碌的剧组更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所有工作人员迅速穿上雨衣，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做好开拍准备，副导演举起喇叭， “降雨组开始降雨！” 哗啦啦！暴雨倾盆，骤然在众人眼前交织出一片密集的雨幕， 沙墨的耳机中陆续传来各组的汇报， “灯光ok！” “声效ok！” “录音ok！” “镜头ok！” “……” “全场静音，闲杂人退场！” “第24场1镜1次，开始！” 啪——！ 天气阴郁，黑沉沉的，教学楼门口聚了不少没带伞的学生， “轰隆隆！”声效组快速抖动手里的薄铁皮，模拟出阵阵沉闷的雷声， 一个全景镜头之后，摄像师缓缓转动变焦环，逐渐把景别切换成中景，把镜头聚焦到了周曳身上。 余周周穿着淡粉色的羽绒服，双手揣兜，背着书包站在镜头前，雨水落到地面上，溅起水花洇湿了她的裤腿， 这时，周书国和周沈然说着话从身后的门口走了出来，站在她旁边。 听见熟悉的声音，余周周转过头， 镜头也跟随着她的视线，缓缓移动，并且再次变焦，拉成全景，父女隔空对视，眼神疏离、复杂， 楼外密集的雨丝，此刻就像是两人之间模糊却又真实存在的情感隔阂。 沙墨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尤其是周曳眼神的变化， 从最初意外撞见的怔忡，到隐晦的羡慕，最后变成无声的退避，带着点自我保护的疏离， 她的眼神像是被雨雾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失落，慢慢淡下来，全程情绪无波无澜，却透着一股令人心疼得想要抱抱她的委屈。 “很好！”沙墨对周曳这一场的眼神非常满意， 同时，又感慨宋听野调教演员的能力，剧组开机那么久了，周曳的演技如何，他心里早就有数， 有演技但还生涩，这么复杂的眼神戏，光凭她自己是很难做到的。 很明显，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刚刚“明目张胆”给她开小灶补课的宋听野， 好小汁！沙墨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光是这份能让演员快速理解并且进入角色的能力，就能让绝大部分导演嫉妒发狂。 他越发理解，为什么北电和姜炆都那么护着这个小师弟了。 看了眼已经做好准备的宋听野，他摆摆手，副导演立马心领神会，招呼道， “林杨，入镜” 宋听野闻言，立马将黑色的羽绒服往头上一兜，小跑着冲进滂沱大雨之中。 （祝大家中秋快乐，愿天下没有催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