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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地铁站的空气凝滞如死水，浓重的铁锈味、陈年油污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试剂残留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鼻腔刺痛的浑浊气息。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在布满涂鸦和霉斑的墙壁上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更添几分阴森。 苏云和林薇薇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肾上腺素急剧消退带来的颤抖席卷全身。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身影，充满了惊疑、警惕和一丝难以置信。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形纤细，穿着一身明显不合体的、沾满油污的宽大灰色工装服，袖子挽了好几道才露出苍白纤细的手腕。她的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清澈，瞳孔是一种极其浅淡的、近乎透明的灰色，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恶意，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好奇，仿佛在观察两个意外闯入的稀有标本。 她就是刚才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某种装置干扰了“黑瞳”追杀者，并出声指引他们的人。 “你们……不是‘公司’的人。”少女开口了，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和疏离感，语调有些奇特，仿佛很少与人交谈。“你们身上有‘光’的味道，虽然很淡。还有……‘钥匙’的碎片共鸣。”她的目光尤其在林薇薇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苏云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少女一眼就看穿了林薇薇守密人血脉的特质（她称之为“光”），甚至能感应到那块失效金属牌（“钥匙碎片”）的共鸣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谁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追杀你‘公司’又是什么”苏云没有放松警惕，【净化感知】仔细扫描着对方。反馈的结果却令人困惑——少女体内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但她的精神场却异常稳定和……空旷，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又像是被某种东西严密地封锁着。 少女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苏云的问题：“我是零。这里是我的‘家’。他们追我，是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从‘笼子’里跑出来了。‘公司’……是制造‘笼子’的地方。”她的用词简单却晦涩，带着一种非人的逻辑。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从“笼子”里跑出来苏云立刻联想到了那种冰冷的、非人的“黑瞳”追杀者。 “你和那些怪物是一起的”林薇薇忍不住问道，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怪物”零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随即摇了摇头，“不。他们是‘清道夫’，是‘公司’的工具。我是……失败的‘产品’，本该被‘回收’的。”她说到“产品”和“回收”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 苏云和林薇薇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这个女孩的来历恐怕比想象中更加诡异和可怕。 “你刚才说能帮我们”苏云压下心中的震动，切入正题。无论这女孩是什么，目前看来至少不是敌人，而且她似乎拥有特殊的能力和对追猎者的了解。 零点了点头，伸手指向站台深处一条更加黑暗的、被废弃的通风管道入口：“跟我来。这里的‘眼睛’很快会再次睁开，不安全。” 她转身，动作轻巧得像一只猫，无声地走向那条管道。 苏云和林薇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决断。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两人迅速跟上。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复杂，零却如同走在自家后院般熟悉，在无数岔路中毫不犹豫地选择着方向。最终，她推开一块松动的隔板，露出了后面一个隐藏的空间。 这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地铁设备间改造的居所。房间内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电子元件、拆解到一半的仪器、以及大量手绘的、布满复杂公式和线路图的纸张。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焊锡和机油味。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台依靠某种自制电池组供电的旧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这里简陋却井然有序，带着一种与零的气质相符的、冰冷的智慧感。 “暂时安全。”零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了几下，屏幕上跳出复杂的界面，似乎是在关闭外部的某些监控警报。“我屏蔽了这里的信号。” 苏云的目光扫过那些手绘的图纸，心中一震。那些图纸上的符号和结构，竟然与林万山笔记以及“净光塔”中的部分符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加零碎、更加偏向……能量感应和屏蔽方向 “你懂上古能量技术”苏云忍不住问道。 零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灰色的瞳孔转向他：“‘上古’不。这是‘公司’正在研究的基础应用。他们称之为‘遗产科技’。我只是……看到了一些碎片，自己尝试理解。”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看’东西，比较清楚。” 预知能力或者说，某种超常的信息接收和处理能力 “你之前说，能帮我们找到‘星火’”林薇薇急切地问。 零转过身，正视着他们：“‘星火’……你们是这么称呼‘源初代码’的吗很有趣。”她走到一块巨大的、写满密密麻麻符号的白板前，指着中心一个被圈起来的、不断有箭头指向它的复杂能量结构图，“我‘看’到你们在找它。我也在找它。‘公司’和‘渔夫’们也在找它。它是……钥匙，能打开‘门’，或者关上‘门’。” 她的手指移向白板另一个区域，那里画着一个抽象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旁边标注着“长夜”、“潮汐”、“不可逆”等字样。 “如果‘门’被错误地打开，‘那个’就会进来。一切都会被‘覆盖’。”零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苏云和林薇薇却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攥住了心脏。她说的，正是系统警告的“长夜”！ “你知道‘星火’在哪”苏云追问。 零摇了摇头：“它的‘信号’很弱，一直在移动，被很多东西遮蔽。但我‘看’到它最近出现在‘锈带心脏’深处，一个很‘吵’的地方。”她点了点白板上的一个坐标，正是苏云系统导航之前解析出的那个！“那里有很多‘噪音’，很多人在打架，干扰很强。” “锈带心脏深处具体位置呢”苏云的心提了起来。果然在那里！ “更精确的位置……需要更强的‘接收器’，或者……更清晰的‘信号源’。”零的目光再次落在林薇薇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她贴身收藏的那块金属牌。“‘钥匙’的碎片，可以增强感应。但需要……‘激活’。” 林薇薇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苏云眼神锐利起来：“怎么激活” 零走到一个工作台前，拿起一个造型古怪的、由无数废弃零件拼凑而成的头盔状装置，上面连接着许多线缆，接口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我可以试试。用这个，放大她的‘光’，与碎片共鸣，也许能捕捉到更精确的坐标。但……有风险。可能会引来‘清道夫’的注意，他们的‘嗅探器’对这类波动很敏感。” 风险与机遇并存。 苏云看向林薇薇。林薇薇咬了咬嘴唇，眼神挣扎了片刻，最终化为坚定：“我来！必须找到‘星火’！” 零点了点头，示意林薇薇坐在一个椅子上，然后将那个粗糙的头盔小心地戴在她头上。头盔上的几个感应触点自动贴合在她的太阳穴和额头。 “放松。尽量去想那块‘碎片’，去想你要找的东西。”零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期待她回到电脑前，双手如同演奏般在多个键盘和控制器上飞快操作。 嗡…… 头盔上的光芒亮起，林薇薇身体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眉头微蹙，似乎在集中精神感受。 苏云紧张地注视着，【净化感知】密切关注着林薇薇的能量波动和精神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内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零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 突然，林薇薇猛地睁开眼，瞳孔中仿佛有淡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她面前的空气中，竟然凭空浮现出一些极其模糊、不断闪烁的、由光点构成的残缺影像！ 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能源反应堆错综复杂的管道和线缆如同丛林一个被厚重防护门封锁的竖井影像闪烁不定，难以捕捉细节。 几乎是同时，零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也爆发出大量的乱码和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她灰色的瞳孔中数据流光疯狂闪烁，手指快得出现了残影！ “捕捉到了！坐标正在锁定……干扰太强……有很多‘锁’……需要‘密码’……”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感。 就在这时—— 嘀！嘀！嘀！ 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警报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蜂鸣！ 零脸色微变（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不好！信号泄露了！‘清道夫’的追踪信号切入这个频段！他们定位到我们了！很快会到！” 苏云心中一凛！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坐标拿到了吗！”他急声问道。 “拿到了！但不完整！最后的‘密码’锁无法破解！需要……‘钥匙’本身！”零飞快地报出了一串极其复杂的多维坐标序列，“位置在‘熔炉之心’旧主反应堆下方的‘静滞库’！但入口被‘公司’的高级权限锁死了！没有对应的‘钥匙’碎片，绝对打不开！” 熔炉之心！静滞库！高级权限锁！ 信息量巨大！但入口被锁死！ 而这时，【净化感知】已经捕捉到远处通道传来的、多个快速逼近的冰冷能量信号！至少有三个“黑瞳”级别的追杀者正在包抄过来！速度极快！ “该死！”苏云一把拉起还在轻微眩晕中的林薇薇，对零喊道：“有什么后路吗！” 零迅速关闭所有设备，冲到墙边，猛地拉开一个伪装成配电箱的铁门，后面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上延伸的狭窄金属通道：“从这里走！通向地面一个废弃的通风塔！出去后向西，穿过‘断桥’，能暂时避开扫描！” “你呢”苏云下意识问。 零摇了摇头，指了指房间深处另一个方向：“我引开他们。我有我的路。”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记住坐标！找到‘星火’！它不能落在‘公司’手里！” 没有时间犹豫了！ “保重！”苏云深深看了这个神秘的少女一眼，拉着林薇薇钻进了通道。 零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迅速将铁门关好复位。然后，她走到房间另一个角落，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整个房间的灯光瞬间熄灭，所有仪器停止运行。她本人则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另一条暗道之中。 几分钟后，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设备间的门被暴力破开。三名穿着同样灰色作战服、有着同样黑暗漩涡眼眸的“清道夫”如同幽灵般侵入，但他们只找到了一间空无一物、所有数据都被彻底销毁的空屋。 冰冷的扫描视线在屋内扫过，最终定格在零和苏云他们离开的两个不同方向的通道入口上。 短暂的停顿后，其中两名追猎者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零离开的方向。最后一名，则蹲下身，用手指触摸了一下苏云他们离开的通道入口边缘极其细微的脚印痕迹，黑暗的漩涡眼眸微微转动，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随后，它也起身，化作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通道，向着地面方向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