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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未明，只是东方天际透出一抹鱼肚白。 宋家的小院里，已经有了动静。 宋老三和何氏夫妇二人，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疲惫，以及那疲惫之下，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喜悦。 “他爹，得去镇上。” 何氏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隔壁屋的贵客们。 “嗯，去。”宋老三点头，动作麻利地穿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袄子，“娃们金贵，不能怠慢了。” “我去借牛车，你把家里的铜板都带上，多买点肉，买点好面。” 何氏“哎”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 穷了大半辈子，她从未觉得花钱是这样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儿子出息了！成了秀才公！ 这比什么都重要！ 夫妇俩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清晨的寒气让他们哆嗦了一下，但心里却是火热的。 当卢晚、墨卿、李魁、赵雷四人被一阵浓郁的肉香唤醒时，太阳已经挂在了东边的山头上。 昨夜辗转难眠，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此刻醒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酸疼无比。 可那股霸道的香味，却像是长了钩子，勾着他们的五脏六腑，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什么味儿这么香” 赵雷揉着眼睛坐起来，鼻子使劲嗅了嗅。 李魁已经一个翻身下了床，凑到门口，使劲吸了一口气：“肉！是炖肉的香味！我的天，老大家这是把过年的存货都拿出来了吗” 四人穿戴整齐，走出房门，便看到院子里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大盆冒着油花的炖肉，炖得烂熟，酱香扑鼻。 一盘金黄的炒鸡蛋，分量十足。还有一盆白生生的馒头，个个都又大又圆。 宋老三和何氏正局促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讨好的、淳朴的笑容。 “几位公子醒啦快，快趁热吃。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 何氏搓着围裙，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眼前丰盛的早餐，再想想昨晚那顿难以下咽的晚餐，四人心中某个地方，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 这不是宋家的日常，这是宋家父母倾其所有，为他们准备的盛宴。 尤其是墨卿，他看着那盆炖肉，眼眶竟然有些发热。 他家是青州首富，山珍海味吃得都腻了，可他从未觉得，哪一顿饭，有眼前这盆肉来得珍贵。 “叔叔，婶子，你们太客气了。” 卢晚率先开口，语气真诚。 “不客气，不客气，你们是河儿的同窗，是贵客。” 宋老三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四人不再多言，纷纷坐下。 这一次，没有人再有丝毫的嫌弃和犹豫。 赵雷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炖肉，塞进嘴里，肉香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那滋味，比知府大宴上的名厨手艺还要香上百倍。 李魁更是直接，一手抓起一个大馒头，一手用筷子扒拉着肉，大口大口地吃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香！太香了！” 他们吃得狼吞虎咽，仿佛饿了三天三夜。 宋老三和何氏看着他们香甜的吃相，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仿佛比自己吃了还要开心。 宋河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啃着馒头，看着自己这四个“小弟”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暖。 一顿饭吃完，四个人都撑得直打嗝。 何氏收拾着碗筷，笑着问：“几位公子，我们家河儿考中了秀才，按村里的规矩，要办三天流水席，请全村人吃饭。” ‘’们……要不要留下来看看热闹” “流水席”李魁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什么是流水席” 宋河解释道：“就是在我家院子里摆上几十张桌子，从早到晚，谁来了都能坐下吃一顿，连吃三天。” “全村人都能来吃”赵雷觉得不可思议，“那得花多少钱”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墨卿想了想，“是一种庆贺的方式，图个热闹和彩头。” 卢晚眼睛一亮，立刻拍板：“要留！当然要留！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们还没见过呢！宋河，我们就留在你这儿玩几天，行不行” “行啊。”宋河耸耸肩，“你们让车夫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就行。” 四人一听，顿时欢呼雀跃。 能见识新奇的流水席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们打心底里，想在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小院里，多待几天。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宋老三和何氏更是高兴，儿子有本事，交的朋友也都是好样的。 “那……那我们现在就出门，去里正家说一声，再到镇上多买些肉和菜回来！” 宋老三激动地搓着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何氏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得赶紧告诉里正，让他帮忙通知全村人！” 夫妻俩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龙泉村的里正叫周大铁，平日里在村中颇有威严。 此刻，他正叉着腰，站在自家院子里，对着一个正在费力劈柴的婆娘大声呵斥。 “你个蠢婆娘！让你劈个柴都劈不好！这点力气都没有，白吃饭的吗” 那婆娘唯唯诺诺，不敢还嘴。 周大铁骂得正起劲，眼角余光瞥见两个人影朝自家走来。 他眯着眼睛一看，是宋老三两口子。 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随即像川剧变脸一样，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 “哎哟，这不是三哥三嫂吗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快请进！婆娘，还愣着干嘛，上茶！上好茶！” 这宋老三家，以前可是他最瞧不上的。 穷，没地位，在宋氏宗族里也是最边缘的一支。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家那个叫宋河的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在县学里大放异彩，而后更是考中了童生，还赚了好多银子回来。 周大铁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明白一个道理：能赚那么多钱回来，宋河的本事，绝对不是一般的大。 这宋家，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