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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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鹤州港区，是另一座钢铁与水泥构筑的森林。巨大的塔吊如同沉默的巨人，轮廓刺破被城市光污染染成暗红色的天空。集装箱堆栈层层叠叠，形成望不到尽头的、色彩斑驳的峡谷。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柴油的刺鼻以及货物堆放太久产生的淡淡霉味。 陈默和阿鬼如同两只贴地潜行的壁虎，隐匿在港区外围一片废弃设备堆放场的阴影里。远处，“永昌”保税仓库那庞大的、灯火通明的轮廓清晰可见。它像一头匍匐在码头边的巨兽，吞吐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按照霞姐提供的情报，“wsd”区位于仓库的西北角，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安保等级更高的区域。 “防守很严。”阿鬼举着一个从废弃观测站带出来的、勉强能用的老旧望远镜，低声说道，“正门有保安亭，四个摄像头覆盖主要通道，围墙上有电网。内部情况不明，但估计有巡更和监控室。”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仓库的每一个细节。硬闯是自杀。他们需要找到一个漏洞。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仓库后方，那里靠近码头岸线，有一条用于排放雨水和地面清洗废水的混凝土明渠，渠口有粗大的铁栅栏，但似乎……因为常年被海水和杂物侵蚀，有几根栅栏的根部已经锈蚀严重，出现了明显的松动和缝隙。 “从那里进去。”陈默指了指明渠的方向，“水流和气味能掩盖我们的行踪。” 计划简单而冒险。他们需要悄无声息地破坏那几根锈蚀的栅栏，钻入弥漫着污浊气味的明渠，然后沿着渠道潜入仓库内部。 两人借着集装箱堆栈的阴影，快速向明渠方向移动。靠近码头，海风更大，带来了更多的湿气和寒意。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来到明渠入口，一股混合着腐烂有机物和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渠底是粘稠的淤泥和杂物，黑黢黢的污水缓慢流淌。 陈默和阿鬼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取出随身携带的、磨尖的钢筋撬棍，开始对付那几根锈蚀的栅栏。 “嘎吱……嘎吱……” 金属摩擦和断裂的声音在风浪声的掩护下，显得微不可闻。汗水混合着污水的恶臭，从额头滑落。几分钟后，两根栅栏被成功撬弯，露出了一个勉强可供一人钻入的缝隙。 “我先下。”陈默低声道，将撬棍别在腰后，深吸一口气（尽管这口气充满了恶臭），俯身钻进了那个狭窄、肮脏的洞口。 冰冷的、粘稠的污水瞬间淹到了他的大腿。刺鼻的气味几乎让他窒息。他稳住身体，向里面摸索了一段，确认暂时安全，才对洞口外的阿鬼发出了信号。 阿鬼紧随其后，也钻了进来。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仓库方向透过栅栏缝隙投射进来的微弱灯光。他们弯着腰，在及膝的污水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太大的水声。 明渠蜿蜒曲折，延伸向仓库深处。他们能听到头顶上方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以及仓库内部隐约的机器轰鸣。 按照记忆中的仓库结构图，他们需要找到通往“wsd”区的支渠或者检修口。 在黑暗中摸索了将近二十分钟，就在他们怀疑是否走错方向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带有铁梯的检修井口。井口上方盖着厚重的铸铁盖板，边缘有微光透下。 陈默示意阿鬼停下，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攀上铁梯，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盖板上，仔细倾听。 上面很安静，只有某种通风设备低沉的嗡鸣声。这里似乎是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他尝试着用力向上顶了顶盖板，盖板纹丝不动，显然从里面锁住了或者被重物压住了。 不能从这里上去。 两人只好继续沿着明渠向前。又前行了数十米，通道开始出现岔路。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则转向左侧，坡度略微向上，渠道也变得更干净一些，似乎通向不同的区域。 陈默回忆着结构图，判断左侧的支渠很可能就是通往“wsd”区的物流装卸平台下方的排水通道。 “走这边。”陈默选择了左侧支渠。 这条支渠果然干净许多，水流几乎静止，空气中那股刺鼻的腐败气味也淡了不少。走了没多久，前方再次出现了一个类似的检修井口，但这个井口的盖板边缘，似乎没有完全合拢，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有戏！ 陈默再次攀上铁梯，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外面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光线昏暗，堆放着一些托盘和包装材料，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塑料的味道。这里像是一个仓库的临时堆放区。 他仔细听了片刻，确认附近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他尝试着用力向上推了推井盖。 “嘎达……”一声轻响，井盖被推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成功了！ 陈默心中一喜，但没有立刻出去。他谨慎地透过缝隙再次观察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缓缓将井盖完全推开，敏捷地爬了出去，然后回身将阿鬼也拉了上来。 两人重新脚踏实地，虽然身处险地，但至少进入了仓库内部。他们迅速将井盖复原，然后隐身在堆叠的托盘阴影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这里果然是“wsd”区的边缘。远处，可以看到一排排高大的货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贴着封条的纸箱和木箱。货架之间通道宽敞，顶部装有轨道式的自动监控摄像头，如同冰冷的眼睛，缓缓地来回巡视。 安保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密。 “找编号‘234’的货位，或者相关的单据。”陈默压低声音对阿鬼说道。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东西并撤离。 两人借着货架的阴影，如同两道鬼影，在庞大的仓库内部快速移动。他们的目光飞速扫过货架上的标签和地上的指示标记。 “wsd-201… wsd-215…” 货位编号在不断接近。 仓库内部并非完全无人。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叉车运行声和对讲机的零星对话。每一次声响都让他们心脏紧缩，迅速隐蔽。 终于，在绕过一排货架后，他们看到了那个标记——“wsd-234”。 那是一个独立的、带有金属网格门的封闭式货位，门上挂着一把厚重的密码锁。货位里面堆放的并非普通货物，而是几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带有“东晟集团”标识的金属文件柜和一些密封的木箱。 就是这里！ 陈默和阿鬼眼中都闪过一丝激动。秘密，很可能就藏在这些文件柜和木箱里！ 然而，如何打开那把密码锁强行破坏必然会触发警报。 陈默仔细观察着锁具的型号和周围环境。他的目光落在货位旁边墙壁上的一个消防应急箱上。箱体是普通的玻璃门，里面放着灭火器和消防斧。 一个计划瞬间形成。 “阿鬼，你去弄点动静，把巡逻的保安或者摄像头引到仓库另一头去。”陈默快速吩咐道，“要小心，制造点意外，比如碰倒一堆不重要的货物，但别暴露自己。” “明白！”阿鬼会意，立刻悄无声息地向着仓库另一侧潜去。 陈默则留在原地，耐心等待。他需要阿鬼制造混乱，引开注意力，哪怕只有几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里依旧只有规律的机器嗡鸣声。陈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突然，仓库深处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塌了！紧接着，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讲机的呼叫声！ “b区货架倒了！过去看看！” “收到！监控室，把b区画面切到主屏！” 混乱如期而至！ 就是现在！ 陈默不再犹豫，猛地从阴影中窜出，用撬棍干净利落地敲碎消防箱的玻璃，取出了里面的消防斧！ 他冲到“wsd-234”货位前，举起沉重的消防斧，用尽全力，对着那把密码锁狠狠劈下！ “铛！！！” 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火星四溅！ 锁具纹丝不动！这锁比想象中更坚固！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仓库！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操！”陈默骂了一句，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他再次抡起消防斧，不顾一切地连续猛劈！ “铛！铛！铛！” 巨大的声响和警报声掩盖了一切。锁扣终于在蛮力的冲击下开始变形、崩裂！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更多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保安正在迅速赶来！ “默哥！快！”阿鬼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焦急。 “咔嚓！” 最后一声脆响，锁具终于被彻底破坏！陈默猛地拉开金属网格门！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货位内部。文件柜是锁着的，来不及开了。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几个密封的木箱上。其中一个木箱的盖子似乎没有完全钉死，露出了一道缝隙。 他冲过去，用撬棍插入缝隙，用力一撬！ 木箱盖子被撬开！里面赫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捆捆美钞！还有几个厚厚的、贴着封条的档案袋！ 陈默来不及细看，一把抓起最上面的两个档案袋塞进怀里，同时顺手抓了几捆美钞塞进另一个准备好的布袋——钱有时候也是武器和工具。 “撤！”他对通讯器低吼一声，转身就向着来的方向狂奔！ 身后，保安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已经近在咫尺！ “站住！” “再动开枪了！” 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过，打在旁边的货架上，木屑纷飞！ 陈默和阿鬼在货架间亡命穿梭，利用复杂的地形躲避着射击和追捕。警报声、枪声、喊叫声混杂在一起，将原本寂静的仓库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他们必须赶在仓库被彻底封锁前，逃回那个排水渠入口！ 然而，当他们快要接近那个检修井时，却看到井口旁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人。 两个穿着深色作战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如机械的男人。 他们的手中，握着加装了消音器的冲锋枪。 枪口，正稳稳地对着陈默和阿鬼。 是那伙“断眉”！ 他们竟然也在这里！而且，似乎早就料到了陈默他们会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陈默和阿鬼的脚步，猛地停住了。他们看着那两支黑洞洞的、代表着绝对死亡威胁的枪口，心脏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 刚刚到手的线索，难道就要连同他们的性命，一起埋葬在这座冰冷的仓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