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破碎的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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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强度的凝血凝胶像一层冰蓝色的异形皮肤，覆盖在陈默左肩狰狞的伤口上。那股先冰后灼的奇异感觉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不可否认，伤处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确实被强行压制了下去，转为一种深沉的、闷钝的酸麻，渗血也几乎瞬间止住。这远超常规医学的效果，带着一种不祥的、被精密操控的意味。 然而，身体的崩溃并非仅靠一处伤口。失血过多带来的极度虚弱、高烧后遗的精力枯竭，以及强行压榨潜能所造成的肌肉与神经的全面透支，如同无数细小的裂痕，遍布他这具残破的躯壳。当肾上腺素的效应如潮水般退去，更深的疲惫和无力便如同淤泥般翻涌上来，将他牢牢吸附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他试图依靠自己的力量坐直，但仅仅是一个抬头的动作，就引发了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鸣不止。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他甚至连紧紧攥住那枚菱形信物都感到手指发软。 冷汗，冰冷的汗水，不断从额角、鬓边渗出，滑过他苍白如纸的脸颊，滴落在身下肮脏的麻袋上。他靠在上面，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霞姐处理完他的伤口，沉默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她脸上惯有的冷静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种混杂着焦躁、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动不了了。”她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声音在狭小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没有反驳。他知道霞姐说的是事实。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潜入守卫森严的慈济医院地下二层，就是走出这个防空洞，都难如登天。 “阿鬼…在‘7b’…”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不肯放弃的执念，“必须…去…” “怎么去”霞姐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尖锐，“用你这副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去闯还是指望我背着你，杀穿慈济医院的安保” 她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穿着陈默紧绷的神经。他知道她是对的。冲动和意志无法弥补身体机能上的巨大缺口。现在的他，不是助力，而是拖累，一个致命的弱点。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比身体的痛苦更甚，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救不了铁砣，现在，连近在咫尺的阿鬼也无法亲手去救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电子元件启动的“滴”声，从那个尚未合上的黑色金属盒内传来。 两人同时一怔，目光投向那个盒子。 只见在放置凝胶的凹槽旁边，原本看似无缝的底部，竟悄然亮起了一排微小的、蓝色的led灯珠，组成一个简单的箭头形状，指向盒子的侧壁。侧壁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接口悄然滑开。 霞姐立刻上前，拿起盒子，仔细查看那个接口。那是一个非标准的、多针脚的微型接口。 “‘方舟’…还有后手。”她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仿佛想从这阴暗的墙壁中看出隐藏的线索。“他们算准了你现在的状态…” 她的话音未落，陈默一直贴身藏着的、那个存储着账本关键证据的便携式读取器，突然也开始发出轻微而持续的震动，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感叹号，以及一行小字： “检测到紧急医疗协议触发。授权连接” 陈默和霞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方舟”…竟然能远程激活并干涉他贴身保管的加密设备！ 霞姐立刻将黑色金属盒拿到陈默面前，将那个裸露的接口，对准了读取器侧面的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凹陷。 “授权。”陈默嘶哑地说，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 霞姐按下读取器上唯一的确认键。 “咔。” 一声轻响，读取器与金属盒完美对接。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快速刷新的、复杂的人体三维结构图，重点标注了陈默左肩的伤口状况、失血预估、以及各项生命体征数据，旁边还有不断滚动的医疗建议和药物代谢分析。 这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读取器的功能！它根本就是一个集成了生物监测和未知通讯模块的高级设备！ 紧接着，金属盒侧面又滑开一个更小的暗格，里面是一支已经灌装了透明液体的自动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旁边的标签写着：“紧急体能维持剂（单次）。副作用：未知。” “‘方舟’…要把你…改造成能完成任务的工具…”霞姐看着那支注射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意。他们不仅在提供情报和药物，更是在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维持着“工具”的可用性。 陈默看着那支注射器，又看了看屏幕上自己那副残破身体的冰冷数据，嘴角扯起一个近乎惨淡的弧度。 他还有得选吗 为了走到“7b”的那扇暗门前，他需要力量，哪怕是饮鸩止渴的力量。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想要去拿那支注射器。 霞姐却先他一步，将注射器拿在了手中。她看着陈默，眼神复杂地变幻着。 “你想清楚，”她的声音异常严肃，“‘未知’的副作用，可能比死亡更可怕。这可能是透支你最后生命力的毒药。” 陈默迎着她的目光，因为虚弱而有些涣散的眼神，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映照出他的答案。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霞姐沉默地与他对视了几秒，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最终，她败给了他那不容动摇的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撕开注射器的保护套，找准陈默颈侧静脉，干脆利落地将针头刺入，拇指用力按下！ 冰凉的液体瞬间涌入血管。 起初是极致的冰冷，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随即，一股狂暴的热流从注射点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迅猛冲向四肢百骸！ “呃——啊！！” 陈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地面！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绷紧，骨骼仿佛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眼前不再是发黑，而是爆开一片刺目的白光，耳边是无数尖锐的鸣响和混乱的咆哮！ 这种感觉，不同于伤口的疼痛，而是一种生命本源被强行燃烧、被暴力抽取的恐怖过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发出哀嚎，又在某种外力的作用下被强行激活，压榨出最后一丝能量。 冷汗瞬间如瀑布般涌出，将他全身浸透。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 霞姐死死按住他因痉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看着他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却又透出一种诡异亢奋潮红的脸，她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指甲掐进了掌心。 这根本不是治疗，这是一种…摧残！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恐怖的痉挛和体内的风暴才逐渐平息。 陈默瘫软在麻袋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只剩下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极致的疲惫感如同山一般压下，但诡异的是，那种濒死的虚弱和眩晕感，竟然真的减轻了大半。一股异常的、带着灼痛感的力气，如同虚假的燃料，在他枯竭的身体里流淌。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酸痛，却不再那么无力。他用手肘支撑着地面，竟然…缓缓地坐了起来！ 尽管身体内部仿佛被掏空后又填入了燃烧的砂石，尽管左肩的伤口在那股异常力气的冲击下依旧传来闷痛，但他确实暂时摆脱了那种动弹不得的绝望状态。 他抬起头，看向霞姐。他的眼神不再涣散，而是亮得惊人，一种不正常的、近乎回光返照般的锐利。 “走。”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霞姐看着他，看着这个依靠未知药物强行站起来的、破碎又危险的同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将那些“方舟”留下的设备收起，搀扶住虽然能站立但脚步依旧虚浮的陈默。 两人再次走出藏身点，融入外面更深沉的夜色。 陈默依靠着那支药剂带来的虚假力量，以及身边霞姐的支撑，一步步向前。他知道这力量是毒药，是透支，但他别无选择。 他的身体是破碎的，但指向“7b”的意志，如同淬火的钢钉，死死楔入这片绝望的黑暗，不肯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