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门后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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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钥匙躺在血泊中，泛着幽冷的光。走廊里死寂无声，只有陈默粗重艰难的喘息，以及霞姐因惊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西装男（或者说，“老刀”）的举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没有厮杀，没有胁迫，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警告，他就这样将苦苦追寻的“钥匙”，轻描淡写地扔在了他们面前。 这反常的“馈赠”，比任何明刀明枪的攻击都更让人心悸。 霞姐率先反应过来，她警惕地扫视着空荡荡的走廊两端，确认没有埋伏，然后才快步上前，弯腰捡起了那枚钥匙。钥匙入手冰凉沉重，上面精细的纹路硌着她的指腹。 她看了一眼几乎虚脱、靠坐在门上的陈默，他肩膀渗出的鲜血已经将身下染红了一小片，眼神涣散，全靠意志力在强撑。 没有时间犹豫了。 霞姐深吸一口气，拿着钥匙，蹲下身，对准门框右下角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凹痕，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柄部那个独特的钩状凸起，贴合上去。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契合声。 紧接着，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精密钟表开始运转的机括声。门上那个原本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密码面板，红光倏然熄灭，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行短暂的绿色文字： “验证通过。临时权限授予。” 随后，“嗤”的一声轻响，是高压气密封解除的声音。厚重的合金门，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走廊里更加冰冷、混杂着消毒水、药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气息，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门，开了。 陈默浑浊的眼神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用未受伤的右手猛地撑住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冲进去。 “慢点！”霞姐低喝一声，一把按住他，自己则率先侧身，警惕地探入门内观察。 门后并非想象中囚牢般的景象，而是一个类似高级监护病房的空间。面积不大，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顶部有着无影灯接口，但此刻只亮着几盏光线柔和的壁灯。房间中央，是一张被各种精密监护仪器包围的病床。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和波形，发出规律而低微的滴答声。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覆盖着白色的薄被，胸口贴着监测电极，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打着留置针，透明的药液正一滴一滴通过输液管流入他的血管。 正是阿鬼！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双眼紧闭，但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心跳的曲线，虽然微弱，却在顽强地、规律地跳动着。 他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得到了远比在安全屋时更专业、更稳定的医疗支持！ 陈默挣脱霞姐的手，踉跄着扑到病床前。他看着阿鬼沉睡的脸，看着那些维持他生命的仪器，一直紧绷到极致、几乎断裂的神经，在这一刻，猛地一松。巨大的 relief 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意志。 他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病床栏杆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右手中的格洛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没有去捡，只是用那只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死死抓住栏杆，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彻底倒下。肩膀的伤口因这动作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然未觉。 粗重压抑的哽咽声，从他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溢出，混合着无法控制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是庆幸，是后怕，是这连日来所有恐惧、绝望和痛苦的总爆发。 霞姐站在门口，看着陈默颤抖的背影，看着他脚下那一小滩不断扩大的血迹，眼神复杂。她没有进去，也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守在门口，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警惕着可能来自外界的任何威胁。 过了好一会儿，陈默剧烈的情绪波动才稍稍平复。他抬起头，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他仔细查看阿鬼的情况。除了重伤未愈的虚弱，阿鬼身上似乎并没有遭受额外虐待的痕迹。这里的医疗环境，甚至比他们能找到的任何地方都要好。 这更印证了那个可怕的猜测——“方舟”或者“老刀”，救活并维持着阿鬼的生命，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将他作为一枚重要的筹码。 陈默的目光扫过房间。除了医疗设备，房间里还有一个简易的储物柜，一张给陪护人员使用的折叠椅，再无他物。干净，冰冷，像一个精心准备的囚笼。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阿鬼脸上。兄弟，我找到你了。可是，然后呢如何带你离开这个守卫森严的地下迷宫 就在这时，病床旁一台看似普通的生命体征监护仪，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原本显示数据的地方，变成了一行新的、不断闪烁的红色文字： “探视时间：五分钟。” “倒计时开始：04:59。” 果然！他们的行动，一直在对方的监控和掌控之下！ “陈默！”霞姐在门口低唤，声音带着急促，“我们必须立刻决定！是现在带他走，还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重伤员，突破慈济医院的重重安保，几乎是天方夜谭。而且，那个西装男随时可能去而复返，或者带来更多的人。 陈默看着屏幕上不断减少的数字，又看了看阿鬼平静的睡颜，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带他走，可能是死路。 留下他…… 他猛地想起“方舟”最后的信息——“三日之内，携‘钥匙’至‘观澜’旧址。” 钥匙…现在在他们手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格洛克，插回后腰。然后，他转过身，看向霞姐，因为失血和情绪激动而苍白的脸上，是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平静。 “我们走。”他说。 霞姐一愣：“走那他……” “留下他。”陈默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现在带他走，我们三个都出不去。‘方舟’或者‘老刀’既然花了这么大代价保住他的命，短时间内就不会让他死。他在这里，比跟着我们亡命更‘安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精密的仪器：“而且，我们需要筹码，去‘观澜’旧址，换一个真正能带走他的机会。” 霞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用这把“钥匙”，去和“方舟”进行下一轮谈判！阿鬼留在这里，既是人质，也是他们谈判的底气！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赌博，将兄弟的性命再次交到未知的敌人手中。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理性，也是唯一可能破局的选择。 她看着陈默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她没有再反对。 陈默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阿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脑海里。然后，他决然转身，踉跄着向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左肩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刺目的红点。 霞姐扶住他，两人迅速退出7b房间。 就在合金门缓缓滑回、即将闭合的瞬间，陈默似乎听到，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梦呓般的呻吟。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但他没有回头。 “咔。” 气密声再次响起，合金门彻底关闭，将内外的世界重新隔绝。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地上那串通往未知的血色足迹。 探视时间结束。 而他们用兄弟的暂时“安全”，换来了下一场更大赌局的入场券，和一枚冰冷沉重的“钥匙”。 下一步，“观澜”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