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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极其短暂，如同幻觉。但陈默紧绷的神经和长期在危险中磨砺出的本能告诉他，绝不是错觉。 他屏住呼吸，身体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眼睛在黑暗中竭力分辨着库房深处的阴影。汗水从鬓角滑落，滴在衣领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握枪的右手稳如磐石，食指虚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将致命的金属射出。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从那个方向弥漫开来。 是谁“老刀”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还是……“方舟”的信使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陈默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先发制人朝那个方向开枪威慑时，一个身影，如同从墙壁阴影中剥离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光线稍亮的地方。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极不合身的旧衣服，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大而漆黑，里面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陈默，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灰色的普通信封。 陈默的枪口依旧对准着他，心脏却因这意外的发现而剧烈跳动起来。一个孩子怎么可能 “谁派你来的”陈默压低声音，嘶哑地问道，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男孩身后，确认没有其他同伙。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拿着信封的手，向前递了递。他的动作很稳，眼神依旧平静得可怕。 陈默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戒。“说话！” 男孩眨了眨眼，终于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干涩和平静：“东西送到。看了，就明白。” 他说完，不等陈默再问，竟直接将信封轻轻放在了脚边一块略高的水泥块上，然后转身，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消失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库房里再次只剩下陈默一人，以及那个静静躺在水泥块上的灰色信封。 陈默没有立刻去拿。他依旧举着枪，警惕地注视着男孩消失的方向，耳朵竖立，仔细倾听了许久，确认再无异动，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但内心的震动却丝毫未减。 一个孩子……“方舟”竟然用一个孩子作为信使这背后透露出的信息，让人不寒而栗。这意味着这个组织对底层的掌控力，以及其行事风格的诡异与莫测。 他慢慢移动脚步，靠近那个水泥块，目光始终不离黑暗深处。直到走到信封前，他才迅速弯腰将其捡起，然后快速退回到原先的警戒位置。 信封很轻，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封口没有粘合，只是简单地对折着。 陈默用未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信封边缘，轻轻抖了抖。一张折叠着的普通白色打印纸滑落出来。 他展开纸张。上面只有两行打印出来的宋体字，没有任何署名和标记： “人在‘慈济’观察室，三日无恙。” “城西，‘老机车厂’，明晚子时，清场。” 第一行字，让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慈济”那是本市一家有名的私立医院，费用高昂，但设备和安保都属一流。阿鬼在那里在观察室这意味着他得到了医疗救治，但可能仍处于严密监控之下“三日无恙”是一个保证，也是一个期限。 第二行字，则是一个明确的地点和时间。“老机车厂”是另一个早已废弃的工业遗址。“清场”——这是地下世界的黑话，意味着需要他们去处理掉那里的某些人或东西，作为换取信息或合作的“诚意”。 这是一个交易。“方舟”给出了阿鬼的下落和短期安全保障，而代价，是让他们去“老机车厂”完成一件任务。 脚步声从库房外传来，很轻，但陈默立刻分辨出是霞姐。他迅速将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 霞姐闪身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新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更多的食物和水。她一眼就看到了陈默异常凝重的脸色和依旧紧握在手的枪。 “怎么了”她立刻警觉起来。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将攥着纸条的手伸到她面前，缓缓摊开。 霞姐接过那团皱巴巴的纸，快速展开。当她看清上面的字时，脸色也瞬间变得和陈默一样凝重，甚至更多了一丝凛然。 “慈济……‘方舟’的手，比我想象的伸得还要长。”她低声说道，目光锐利地扫过库房深处，“他们能把阿鬼弄进那里，又能精准找到我们…….”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们在“方舟”面前，几乎透明。 “明晚子时，‘老机车厂’。”陈默看着她，“‘清场’。去吗” 霞姐将纸条紧紧捏在手里，眼神复杂地变幻着。这是一个阳谋。“方舟”掌握了他们最迫切想知道的信息，并且展示了其强大的能力。拒绝，可能意味着失去阿鬼的线索，甚至可能引来这个神秘网络的反噬。接受，则意味着被拖入更深、更不可控的漩涡，成为对方手中的刀。 “我们还有得选吗”片刻后，霞姐抬起头，看向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至少，他们给出了阿鬼的消息，也给了我们一个‘讨价还价’的机会。” 她将纸条撕得粉碎，塞进口袋。“‘清场’……看来‘老机车厂’里，有‘方舟’不喜欢，或者不方便亲自出手处理的人或事。” 陈默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无力的左臂，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隐痛。 时间，只剩下一天多。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多地恢复一些战斗力。 “需要知道‘场’里有什么。”他沉声说道。 “我会去查。”霞姐语气果断，“你，继续恢复。明天的‘清场’，不会轻松。” 她将新的补给放下，转身又欲离开，去搜集关于“老机车厂”的情报。 “霞姐。”陈默忽然叫住她。 霞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陈默抬起眼，目光与她相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无论‘场’里是什么，阿鬼，必须救。” 霞姐看着他眼中那簇为兄弟而燃烧的、近乎偏执的火焰，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知道。” 她说完，再次融入库房外的昏暗之中。 陈默独自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纸条的触感。 慈济医院……老机车厂…… 新的博弈，已经开始了。而他们手中的筹码，依旧少得可怜。 他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虚弱身体里那不肯熄灭的力量。 明晚子时，老机车厂。无论里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必须去闯一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