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渡鸦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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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掩体的空气凝滞而沉重，混杂着铁锈、霉菌和人群聚集特有的酸腐气味。老查理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尚未扩散，便被更现实的触感取代——陈默被那两个拾荒者半拖半架着，穿过拥挤着警惕目光和低语的狭窄通道，最终扔进了一个用锈蚀金属板隔出来的小空间里。 这里像是个废弃的储藏室，没有灯光，只有从缝隙透进来的、不知来源的微弱反光。地面冰冷粗糙，积着薄薄的灰尘。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板滑坐下来，伤处的剧痛和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闭上眼，老查理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和关于“渡鸦”的惊悚猜测在黑暗中盘旋。 “渡鸦”……是母亲人格的碎片是她被囚禁前留下的后手还是某个借助她名号与力量的……寄生意识 无数疑问啃噬着他，但身体的抗议更为强烈。失血、感染、过度透支……他感觉自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艰难地维持着呼吸，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在隔间外停下。没有敲门，金属板被无声地挪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是那个之前略显年轻的拾荒者。他手里端着一个豁口的搪瓷杯，里面是浑浊的温水，还有一小块看起来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 年轻人将东西放在陈默脚边，没说话，只是快速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混杂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随即又像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去，金属板重新合拢。 陈默没有动。他没有胃口，喉咙也干涩得吞咽困难。他只是靠着墙壁，积蓄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掩体远处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器具碰撞声，还有孩子压抑的哭泣。这是一个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的群体，他们的绝望与麻木，与陈默内心的荒芜奇异般地共鸣。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一股极其微弱、但截然不同的“波动”，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近乎停滞的感知。 不是来自外界。 是来自他体内。 一股熟悉的、带着微弱侵蚀性的能量流，如同沉睡的蛇开始苏醒，在他千疮百孔的经络中缓缓游走。是“伪影”能量！是之前在第三病院，阿鬼被吞噬时，那股试图同化一切的力量残留！它竟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潜伏了下来，与他重伤濒死的身体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 不，不仅仅是残留。 这股能量流似乎……被“激活”了。带着一种目的性，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它绕过主要的伤处，沿着某些难以言喻的路径缓慢循环，所过之处，并未带来破坏，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滋养感像是某种共生体在宿主濒死时，本能地开始维持最基本的生机。 陈默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不是“苦行僧”那种强行压榨生命力的炽热，也不是母亲那庞大意识的悲伤洪流。这是一种更冰冷、更底层、更接近于……“存在”本身的力量。是“源点”那片混沌之海投射到现实的一缕微光，带着它所有的无序和可能性，此刻却在他这具将死的躯壳里，维系着一种悖论般的平衡。 他想起了阿鬼被吞噬前，那平静到诡异的眼神。 （阿鬼……你当时……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 “咣当！” 一声巨响从掩体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尖锐的警报声（用某种破铜烂铁敲击出来的、刺耳至极的声音）和人群瞬间爆发的惊恐尖叫！ “敌袭！！” “是清道夫！他们找到这里了！” “快！堵住入口！” 杂乱的脚步声、哭喊声、武器上膛（或类似动作）的声响乱成一团。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陈默的心脏骤然紧缩。“清道夫”！他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是因为他吗还是这群拾荒者本身就被盯上了 他试图撑起身体，但虚弱和剧痛让他再次跌坐回去，只能徒劳地靠着墙壁，听着外面的混乱迅速升级成为血腥的厮杀。 “影蜕”那特有的、带着粘稠湿气的嘶吼声响起，伴随着能量武器短促的嗡鸣和人类临死前的惨叫。金属隔板被外面撞击得剧烈晃动，灰尘簌簌落下。 死亡近在咫尺。 陈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点微弱的刺痛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像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在一个肮脏的角落里！ 他尝试着，集中起全部残存的意志，去引导体内那股刚刚苏醒的、冰冷的伪影能量。 起初毫无反应，那能量如同沉睡的毒蛇，对他的意念置之不理。但随着外面杀戮的进行，随着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那股能量似乎也变得……活跃起来。它开始加速流动，不再局限于维持生机，而是隐隐散发出一种……饥渴。 对混乱的饥渴对死亡的饥渴 陈默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可能抓住的东西。 他放弃了精细的引导，转而用一种更粗暴、更直接的方式，将自己的求生欲、愤怒、以及所有的不甘，如同燃料般投入其中！ 来吧！ 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 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唤，那股冰冷的能量流骤然变得灼热！不是“苦行僧”那种焚烧生命的炽热，而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寒的灼烧！它猛地冲破了某种界限，沿着他的手臂经络疯狂窜向他的右手！ “呃！” 陈默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右手瞬间失去了知觉，然后又涌来一种被无数冰针刺穿的剧痛！他低头看去——在黑暗中，他依稀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背上，皮肤之下，无数细密的、幽蓝色的纹路正在急速亮起、蔓延，构成一个复杂而怪异的、仿佛活着的图腾！ 与此同时。 隔间外的厮杀声中，突然混入了一声不同于“影蜕”嘶吼的、更加凄厉尖锐的怪叫！ 紧接着，是某种东西被强行撕裂、然后迅速枯萎的怪异声响。 一个靠近陈默所在隔间的“清道夫”单位，似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异变它的攻击动作猛地僵住，身体不自然地扭曲，体表那层伪影能量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波动、然后迅速黯淡、消散，连同它本身的肉体，也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干瘪、碳化，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交战的双方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个不起眼的、散发着死亡和绝望气息的隔间里，那个被他们视为累赘的将死之人，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逐渐隐去的幽蓝纹路，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更深沉的寒意。 他体内的“东西”，醒了。 而且，它渴望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