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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窗外日光移动，树影婆娑，屋内却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和伤口愈合时细微的痒痛。陈默沉默地进食、换药、进行着有限的复健活动，像一头耐心舔舐伤口的狼。阿鬼的腿伤也在专业照料下好转，但他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铁砣依旧音讯全无。 第三天下午，周处长再次出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提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气质文弱，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这位是李干事。”周处长简单介绍，“他会负责记录一些情况。” 陈默心中明了，审讯——或者说，正式的询问，开始了。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囚徒，而是……合作者证人 询问在房间内进行，没有强光，没有手铐，只有李干事摊开的笔记本和周处长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问题从十年前开始。那个雨夜，赵东升的承诺，顶罪的细节，牢狱的生活……陈默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每一个时间、地点、人名，都清晰准确。 然后是关于王强的死，赵东升的崛起，以及出狱后阿鬼的出现，霞姐的交易，寻找林晚和小辉的波折，与炳爷的冲突，疯狗辉的伏击……直到最后在船坞的死里逃生。 他略过了那个神秘枪手，只说是有人干扰了杀手，制造了混乱。他直觉那个枪手与周处长并非一路，在弄清楚之前，他需要保留一些筹码。 当陈默提到那个丢失又找回部分文件的u盘，以及里面涉及孙明、赵东升和“东晟集团”的转账记录、通话内容时，李干事的笔尖明显停顿了一下，而周处长的眼神则锐利如锥。 “你确定，通话记录里提到了‘清理现场’和‘找人顶罪’对象是孙明和赵东升”周处长追问，语气依旧平稳，但陈默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确定。打印出来的文字稿虽然被水浸过，但关键部分清晰可辨。”陈默看向阿鬼。 阿鬼立刻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那个防水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周处长没有立刻去碰，而是对李干事点了点头。李干事戴上白手套，极其小心地取出那几张脆弱、泛黄、边缘破损的纸张，用便携设备进行扫描和拍照存档。 做完这一切，周处长才拿起原件，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房间里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 “东晟集团……”周处长放下纸张，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这个空壳公司，我们盯了很久。它的资金流向非常复杂，牵扯面很广，不止是鹤州。”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陈默：“陈默，你提供的这些，很重要。但它们只是拼图的一部分。要扳倒孙明，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保护伞，我们需要更完整的证据链，尤其是u盘里的原始录音和其他电子数据。你确定u盘彻底丢失了” “林晚说在混乱中掉了，之后我们找遍了可能的地方，只找到这些打印件。”陈默摇头，“除非，u盘被炳爷或者孙明的人抢先一步找到。” “我们排查过炳爷和孙明最近的动向，没有迹象表明他们拿到了u盘。”周处长沉吟道，“还有一种可能……u盘被第三方拿走了。” 第三方陈默心中一动，想到了霞姐，想到了那个神秘枪手。 “除了霞姐，还有谁可能对这东西感兴趣”周处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陈默沉默片刻，缓缓道：“不知道。但鹤州的水，比我想象的深。” 周处长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话锋一转：“关于王强的死，赵东升有没有对你透露过什么或者，你在狱中是否听到过什么风声” 陈默仔细回忆，摇了摇头：“没有。王强死后，赵东升迅速接手了他的地盘，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正常的江湖更替。直到我出狱后，才从阿鬼和霞姐那里听到一些怀疑。” 询问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周处长的问题精准而老辣，既有对过去事件的核实，也有对鹤州各方势力现状的探询。陈默能感觉到，这个“特殊部门”对鹤州乃至更上层的情况，了解得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深。 结束时，周处长站起身：“你们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接下来，我们会根据这些展开进一步调查。你们暂时留在这里，需要的时候，我们会再联系。”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默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陈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把你推出去指证孙明，时机未到，也过于冒险。我们需要的是铁证，能一击毙命，不给他们任何翻身的机会。” 陈默迎着他的目光：“我明白。” 周处长和李干事离开了。房间内再次只剩下陈默和阿鬼。 “默哥，他们……真的能信吗”阿鬼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疑虑，“我总觉得，他们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我们只是棋子。”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树林，目光深邃。 “棋子也好，合作者也罢。”他声音低沉，“我们现在没有别的路可走。至少，他们目前的目标和我们的诉求是一致的——扳倒孙明。至于之后……” 他没有说下去。 之后会怎样尘埃落定后，这个“特殊部门”是否会履行承诺，放过他们这些知晓内情、手上也不干净的“污点证人”还是会像处理垃圾一样，将他们彻底清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他决定与周处长合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要么，跟着他们走到终点，掀翻那一片黑暗；要么，在半路上就被来自各方势力的明枪暗箭吞噬。 夜色渐渐笼罩了山坳中的安全屋，远处的城市灯火如同繁星，闪烁着诱惑与危险的光芒。在那片光芒之下，孙明、炳爷，以及那些隐藏得更深的大人物，此刻又在谋划着什么 风暴正在酝酿，而陈默，已然身处风暴眼中。他需要尽快恢复力量，不仅要应对身体的创伤，更要准备好迎接接下来更加凶险的智力与意志的搏杀。 这间看似安全的屋子，或许正是下一个暴风眼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