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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旧址比地图上显示的更为破败。 它曾经是这座城市某个野心勃勃的地产项目，却因开发商的资金链断裂而烂尾，如今只剩下几栋混凝土骨架，像巨兽的残骸般矗立在荒草丛生的土地上。夜风穿过空洞的窗框和裸露的钢筋，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陈默和霞姐没有从正门进入。他们绕到侧面，找到一处被撕裂的、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缺口，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废墟内部，月光被扭曲的混凝土结构切割得支离破碎，光影交错，形成无数危险的盲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霉菌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脚下是碎砖烂瓦，每走一步都可能发出声响。 两人依托着承重柱的阴影，缓慢而警惕地向深处推进。陈默的呼吸粗重而压抑，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那支药剂带来的力量正在与身体的剧痛和疲惫进行着残酷的拉锯战。他必须将绝大部分注意力用来控制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不让自己因疼痛而呻吟。 霞姐的状态稍好，但她的神经同样紧绷到了极点。她的目光如同探针，不断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耳朵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杂音。 “太安静了。”霞姐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道，“不像有埋伏，倒像是……舞台已经搭好，只等演员登场。”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把“钥匙”。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按照“方舟”最后提供的信息，他们需要前往位于这片废墟中心位置的、原本规划为会所的主楼。那里，据说有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地下空间。 就在他们接近主楼那坍塌了一半的入口时，异变陡生。 “嗡——” 一阵低频的震动声突然从陈默的口袋里传来。不是手机，是那枚“钥匙”！ 他立刻将其掏出，只见那枚漆黑的钥匙表面，那些古奥的纹路此刻正透出幽蓝色的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并且伴随着持续的、带有明确导向性的震动。 “指南针……”陈默瞬间明白了它的用途。 它不光是凭证，更是一个引路器。 “跟着它走。”霞姐低声道，眼神更加凝重。对方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人极其不适。 钥匙的震动在陈默转向主楼右侧一条通往地下的、被瓦砾半掩的楼梯时，变得最为强烈和稳定。 楼梯下方是一条昏暗的通道，潮湿阴冷，与地面上的破败不同，这里显然被人工清理过，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可以通行。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不起眼的锁孔。 此刻，陈默手中的“钥匙”光芒大盛，震动也达到了顶峰。 就是这里了。 陈默和霞姐交换了一个眼神。霞姐无声地移动到门侧，背贴墙壁，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陈默则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将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钥匙，缓缓插入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异常清晰。锁芯顺畅地转动了。 陈默用力一推，沉重的金属门向内无声地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都微微一怔。 这并非想象中布满打手的龙潭虎穴，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指挥中心。这是一个约莫篮球场大小的空间，曾经可能是个设备间，如今却被清空。顶部几盏惨白的led灯提供着照明，让一切无所遁形。 空间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张金属方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只有一部老式的、不带屏幕的红色固定电话。 而在他们身后，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砰”地一声自动关上，落锁的声音断绝了退路。 “欢迎来到‘观澜’，陈默先生，霞女士。” 一个经过电子变声、非男非女、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突兀地从墙壁四周隐藏的扩音器里响起，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请坐。” 陈默的肌肉瞬间绷紧，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除了光秃秃的墙壁，空无一人。霞姐的匕首依旧紧握，眼神冷冽如冰。 “方舟还是老刀”陈默对着空气，嘶哑地开口，他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虚弱，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身份在此刻并不重要。”那个电子音回应道，“重要的是，你们按照约定，带来了‘钥匙’，也来到了这里。这代表了合作的诚意。” “少废话！”霞姐厉声道，“阿鬼在哪里我们要先确认他的安全！” “慈济医院，地下二层，7b病房。他的生命体征目前稳定，但深度昏迷的状态并未改变。”电子音流畅地回答，“他的安全，取决于你们接下来的选择。”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对方承认了，阿鬼果然在他们手上。 他强撑着走到金属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伤口的剧痛。他需要节省每一分力气。 霞姐犹豫了一下，也走到另一把椅子旁，但没有坐下，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陈默盯着那部红色的电话，仿佛那是某个怪物的心脏。 “交易很简单。”电子音说道，“陈默先生，你想要的复仇，以及阿鬼的生命。霞女士，你想要的……‘加密器’。” 霞姐的眼神猛地一缩，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而你们需要付出的，”电子音继续道，“是绝对的服从，以及……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任务”陈默冷笑，笑声牵动了伤口，让他一阵咳嗽，“把我们当成了什么随意摆布的棋子吗” “不。”电子音冰冷地否定，“是‘共犯’。” 这个词让陈默和霞姐的心都沉了下去。 “拿起电话，陈默先生。”电子音命令道，“你会听到你的第一个指令，也是救你兄弟的第一步。” 陈默看着那部老旧的红色电话，它此刻安静得令人心悸。他知道，一旦拿起听筒，就等于彻底接受了对方的规则，踏入了更深的陷阱。 但他有选择吗 从踏入这个废墟开始，或者说，从阿鬼落入对方手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沾着血污和尘土的手，缓缓伸向了那部红色的电话听筒。 霞姐屏住了呼吸，看着陈默的手握住了听筒，将它举到了耳边。 地下室里，只剩下陈默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听筒里传来的、只有他能听到的、来自深渊的指令。 故事的终章，在这一刻，才真正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