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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和冰冷的针毡之上。陈默拄着匕首，行走在城市边缘荒废的街区，身体如同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解体的破船，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刺耳的摩擦与断裂前的呻吟。左肩的伤口不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具有生命力的、不断搏动和扩散的灼热核心，低烧带来的眩晕感让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扭曲成怪诞的色块。 他避开所有可能装有监控的主干道，像一道粘稠的阴影，贴着墙根，穿梭于垃圾堆、废弃车辆和断壁残垣之间。弦留下的背包沉重地压在他未受伤的右肩上，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观澜”旧址。那个地方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磁场的黑洞，越是靠近，他越是能感觉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与寒意。但他没有回头路。父亲录音里的只言片语，和那个冰冷的银色u盘，是仅有的、可能通向真相的浮木。 几个小时后，当他终于再次望见那片熟悉的、如同巨兽残骸般的烂尾楼轮廓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阴云低垂，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只有远处城市灯火投来的、微弱而暧昧的光污染，将废墟涂抹成一片片模糊而狰狞的剪影。 与上次被“方舟”引导而来不同，这一次，这里死寂得可怕。没有跟踪的车辆，没有隐藏的监视者，仿佛这片区域已经被彻底遗弃，或者……所有的陷阱都已经布置完毕，只等待猎物自己走入。 陈默在废墟外围停下，靠在一堵半塌的墙壁后，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里外的衣物。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小口，冰冷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不能从原来的入口进去。那里必然是重点监控区域。 他回忆着之前被霞姐拖拽着逃离时，隐约瞥见的仓库区后方的乱石滩和悬崖。或许，可以从靠近江边的、防守更薄弱的方向尝试渗透。 他调整方向，忍着身体强烈的抗议，开始绕着废墟的外围，向着记忆中江边的方位移动。脚下的路更加难行，布满了建筑垃圾和疯长的野草，湿滑的苔藓让他好几次差点摔倒。 越靠近江边，风越大，带着江水特有的腥咸和寒意，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耳边是江水拍岸的呜咽，掩盖了他大部分的行动声响。 终于，他来到了那片临水的悬崖下方。抬头望去，仓库区的后方墙壁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高大、陡峭，如同垂直的绝壁。墙壁上布满了锈蚀的管道、断裂的电缆和一些突出的钢筋结构。 正常状态下，徒手攀爬这里都极其困难，更何况是他现在这样。 他靠在冰冷的、长满藤壶和湿滑苔藓的岩壁上，感到一阵绝望。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仔细搜索。突然，他注意到在一丛特别茂密的野生藤蔓后方，岩壁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同，有一个不规则的、向内凹陷的阴影。 他拨开湿漉漉、带着刺鼻气味的藤蔓，凑近看去。 那是一个被落石和岁月部分掩埋的洞口！不大，仅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看起来像是某种旧的排水口或者施工通道，早已被废弃。 洞口深处，是更加深邃的黑暗，散发着泥土和腐烂物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 陈默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弯下腰，钻了进去。 洞内狭窄而潮湿，脚下是淤泥和碎石。他只能匍匐前进，用匕首和右手肘开路，左半身尽可能地避免与粗糙的洞壁摩擦。每一次挪动，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和意志力。黑暗中，他只能依靠触觉和微弱的、从洞口透入的余光（很快便彻底消失）来判断方向。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以及……隐约的、机械运行的低沉嗡鸣 他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如果那能算加快的话）。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变得稍微宽敞了一些，可以让他勉强蹲伏前行。 终于，他爬到了通道的尽头。尽头被一块锈蚀的、带有栅格的铁板封住。栅格的缝隙里，透出些许非自然的、稳定的白光。 他小心翼翼地透过栅格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个他从未到过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机房，或者设备层。一排排老旧的、布满灰尘的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墓碑般矗立着，指示灯大多已经熄灭，只有少数几盏散发着幽绿或惨白的光芒。粗大的、包裹着黑色绝缘皮的线缆如同巨蟒，在地面和机柜之间蜿蜒穿梭。空气中有一种陈年电子设备特有的、混合着臭氧和灰尘的味道。 这里……不是“方舟”使用的那个地下空间。这里更加古老，更加……原始。仿佛是这个“观澜”项目真正被遗忘的、深埋地下的心脏。 父亲提到的“观澜”的过去……难道就是指这里 陈默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牵动着伤口一阵刺痛。他仔细观察着栅格。锈蚀得很严重，连接处的焊点似乎已经松动。他取出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撬动。 “嘎吱……嘎吱……” 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机房内显得格外刺耳。他紧张地停下来，倾听外面的动静。 只有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嗡鸣。 他继续用力。终于，“哐当”一声，整个栅格被他撬开，向内脱落。 他等待了片刻，确认没有引发任何警报或引来任何人后，才从洞口艰难地爬了出去，落在一片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他站起身，环顾这个巨大的、充满废弃科技感的空间。机柜排列整齐，延伸向黑暗的深处，望不到头。这里的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机房内引起轻微的回音。他检查着那些机柜，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早已停产的厂商logo和型号代码。 就在他感到迷茫时，他的目光被机房深处、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吸引了过去。 那里没有密集的机柜，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造型奇特的、如同老式大型计算机控制台一样的设备。控制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几个主要的屏幕和指示灯，似乎……还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光芒 那光芒如此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却又异常顽强地闪烁着，与周围死寂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一个早已被宣布死亡的存在，心脏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顽强的搏动。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控制台，与他手中的u盘，与父亲提到的“观测者”，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一步步，向着那个孤立的控制台，走了过去。脚下的灰尘被踩出清晰的脚印，在这片被遗忘之地，显得格外突兀。 归墟之途，似乎终于指向了，这片科技坟场中，唯一尚存一丝诡异“活性”的异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