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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中心内，空气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恐地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代表着后勤频道的标识。 那个声音，通过廉价的对讲机电流，嘶哑地传来，却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带着一丝戏谑，一丝冰冷的笑意。 『考官先生，你的网络，是我断的。』 『现在，轮到我出题了。』 『第二题，猜猜看，你的“顺风车”，什么时候到站』 通信切断了。 但那声音，却在指挥大厅里，不断回响。 考官，孟兴国上校，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眼神从最初的错愕，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怒火，最后，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那张不久前还因为掌控全局而显得从容的脸，此刻铁青一片。 『报告！』 一名年轻的通讯参谋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无法追踪信号源！对方使用的是后勤三队的通用频道，是……是单向广播！我们无法定位！』 孟兴国没有回头，他只是抬起手，制止了参谋后续的报告。 他不需要听。 他知道。 对方既然敢如此嚣张地直接通话，就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追踪 简直是笑话。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他引以为傲的指挥网络，难道会留下这么一个低级的破绽 『顺风车……』 孟兴国咀嚼着这个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大厅里每一个紧张的下属。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外勤单位，立刻对辖区内所有后勤运输车辆进行拦截、检查！』 『记住，是所有！每一辆！不管它挂着什么牌子，要去哪里！』 一名作战参谋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 『报告长官！这样做……会严重影响我们后勤补给的效率，很多单位的物资……』 『执行命令！』 孟兴国一声爆喝，打断了他的话。 他猩红的眼睛瞪着那名参谋，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以为他只是在挑衅吗不！他是在告诉我，他已经混进了我们的后勤系统！他正坐在一辆我们的卡车上，朝着某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去！』 『他说的“到站”，就是要引爆一颗我们谁也想不到的炸弹！』 『是命令重要，还是你们的脑袋重要！』 整个指挥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孟兴国的怒火震慑住了。 他们看着这位一向以沉稳冷静着称的指挥官，此刻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不是演习了。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猎人与猎物身份瞬间调转的，血腥厮杀。 『是！』 所有人齐声应道，立刻开始疯狂地传达命令。 孟兴国看着屏幕上因为他的命令而开始变得混乱的部署图，无数代表着己方单位的蓝色光点开始无序地移动，去拦截那些代表着后勤的绿色光点。 他知道，自己的指挥系统，从这一刻起，已经半瘫痪了。 这是饮鸩止渴。 但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找到那辆“顺风车”！ …… 山路上，卡车颠簸着前进。 驾驶室里，齐桓兴奋得满脸放光，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感受着引擎的轰鸣。 『疯了，真是疯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大笑起来。 『锋哥，你刚才那几句话，我敢打赌，指挥部那个老狐狸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现在肯定跟疯狗一样，在满世界找我们的车！』 林锋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神情淡然。 他擦拭着手中的战术匕首，冰冷的刀锋映出他平静的眼眸。 『让他找。』 林锋淡淡地开口。 『我就是要让他找。他越是疯狂地找，他的阵脚就越乱。一个指挥官，一旦被情绪左右，失去了冷静的判断，那他就离失败不远了。』 齐桓脸上的兴奋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钦佩。 『我明白了……你这是攻心之计！』 他恍然大悟。 『你故意暴露我们搭了“顺风车”这个信息，就是为了让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后勤车辆上。这样一来，他不仅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会造成整个后勤系统的混乱和延误！』 林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只是第一层。』 他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 『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陷阱。他会意识到，我是在用一个虚假的“卡车”目标，来瘫痪他的机动部队。』 齐桓愣住了。 『那……那他反应过来之后，不就会停止搜索，我们的目的不就……』 『所以，还有第二层。』 林锋的眼神变得深邃。 『当他自以为聪明，识破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下令停止搜索，恢复正常秩序的时候……』 林锋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这辆真正的“顺风车”，也就安全到站了。』 齐桓倒吸一口凉气。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 一环扣一环，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战斗了，这是在人心的棋盘上落子。 每一步，都算准了对手的每一步反应。 他看着身旁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男人，心中涌起的，是高山仰止般的敬畏。 『锋哥……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齐桓由衷地感叹道。 林锋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拿起对讲机，切换到一个内部短途频道。 『许多，情况怎么样』 『报告队长！』 车斗的帆布下，传来许多有些沉闷但很稳定的声音。 『设备状态良好，颠簸在可控范围内。就是……有点想吐。』 齐桓哈哈大笑起来。 『坚持住，技术宅！等到了地方，哥请你吃大餐！』 『得了吧，我现在只想脚踏实地。』 许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队长，我们真的要去那个废矿那地方邪门的很，以前驻扎在这儿的老兵都说，晚上能听到里面有哭声。』 『有哭声，才好。』 林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越是没人敢去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就越安全。』 他结束了通话，目光重新投向前方蜿蜒的山路。 那条路的尽头，通往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也通往他为孟兴国准备的，那份真正的大礼。 …… 指挥中心。 『报告！』 『报告长官！三号补给线出现堵塞！负责护送的战斗小组，与后勤单位发生了冲突！』 『报告！五号区域巡逻队报告，他们拦截的车辆均为正常任务车辆，请求指示！』 『报告！后勤部紧急通讯，询问为何所有车辆都被定义为“敌意目标”，他们的弹药和食品补给已经中断了两个小时！』 一声声急促的报告，像一记记重锤，敲在孟兴国的心上。 他看着屏幕上，代表着混乱和冲突的红色警报，此起彼伏。 他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指挥体系，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因为他的一道命令，变得一团糟。 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不该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不该跟着那个小子的节奏起舞。 『够了！』 孟兴国再次发出一声怒吼。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疯狂复盘着林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 『顺风车……到站……』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道精光闪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冲到通讯台前，抢过话筒。 『传我命令！所有单位，立即停止对后勤车辆的盘查！恢复正常巡逻秩序！重复，立即停止盘查！这不是演习！』 一名参谋不解地看着他。 『长官，可是……那辆车……』 『没有车！』 孟兴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和懊悔。 『根本就没有什么混进来的车！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彻头彻尾的阳谋！』 他指着混乱的电子沙盘。 『他就是要让我们自己乱起来！他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威胁，就让我们自己瘫痪了整个后勤和机动系统！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他以为自己看穿了一切。 他以为自己终于从棋子的身份，重新变回了棋手。 他以为，自己扳回了一城。 但他不知道，当他下达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命令时，林锋的卡车，正巧拐过最后一个弯道，看见了那个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废弃矿洞的入口。 …… 卡车在距离矿洞入口约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足以隐藏卡车的踪迹。 『下车。』 林锋的声音依旧冰冷。 那名被吓破了胆的司机，手脚并用地爬下了车。 『往前开五公里，找个地方停下。一个小时内，不准联系任何人，不准发出任何警报。』 林锋看着他的眼睛。 『我的兄弟，枪法很好。他会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如果你想试试，我不介意。』 司机惊恐地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车斗，仿佛那里藏着一个魔鬼。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疯狂地点头，然后连滚带爬地回到驾驶室，一脚油门，卡车仓皇地向前驶去。 齐桓看着远去的卡车，吐了口唾沫。 『便宜这小子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林锋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从车斗里跳下来的许多。 许多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扶着一棵树，干呕了几下，但很快就直起了腰。 『我没事。』 他推了推眼镜，扛起了自己的设备包。 『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我们为考官先生准备的“惊喜”了。』 三人没有再多言语，迅速整理好装备，如同三道鬼魅，消失在了通往矿洞的密林之中。 废弃的矿洞入口，被藤蔓和杂草覆盖，一块“禁止入内”的警示牌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锈迹斑斑。 洞口黑漆漆的，不时有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泥土和铁锈的腥味。 齐桓搓了搓手臂。 『这地方，真他娘的瘆人。』 林锋没有理会他，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图纸。 那不是演习地图，而是一张手绘的，无比精密的矿道内部结构图。 图纸上，用红色的笔，标注出了无数复杂的通道和节点。 而在图纸的最深处，一个红色的五角星旁边，写着两个字：『蜂巢』。 『锋哥，这……这是什么』 齐桓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被图纸上那蜘蛛网般复杂的结构惊呆了。 『我们不是来这里躲着的吗』 许多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图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个矿区，下面连接的，根本不是什么矿脉！』 他指着那个叫“蜂巢”的标记。 『这是一个冷战时期遗留下来的，地下秘密通讯枢纽！早就被废弃了！军方的档案里，它的代号就叫“蜂巢”！』 林锋抬起头，看着两人震惊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他进入演习场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没错。』 他将图纸收好，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 『考官先生以为，他切断了我们的网络，我们就成了瞎子和聋子。』 『他以为，这场游戏的规则，由他来定。』 『他错了。』 林-锋的声音在空旷的洞口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我们不是来躲的。我们是来……接管一切的。』 『从现在起，整个演习场，都将听到我们的声音。』 齐桓和许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狂热。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计划！ 切断网络，劫持卡车，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安全抵达这里！ 抵达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蜂巢”！ 这根本不是一次突围，也不是一次反击。 这是一次……夺权！ 齐桓看着林锋的背影，那个背影在黑暗的洞口前，显得格外挺拔。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涌上心头。 他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汇成了一句话，一句发自肺腑的，带着无尽崇拜和狂热的呐喊。 『疯子……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