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一枪，打碎了谁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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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场上，硝烟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和着泥土的腥气，钻进每个新兵的鼻孔里。 枪声，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 『砰！』 一声枪响，许三多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整个身子猛地一抖。他趴在射击位上，怀里抱着的81式步枪，感觉比一块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许三多！你磨蹭什么呢！轮到你了！开枪！”靶位后方，负责指导的班长吼得声嘶力竭，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后脑勺上了。 “班长……我……我害怕……”许三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死死闭着眼睛，根本不敢去看一百米外的靶子。 “害怕你爹妈把你送到部队来，是让你来害怕的吗你是个兵！兵的职责就是开枪！打仗的时候，敌人会因为你害怕就不杀你吗睁开眼！瞄准！击发！” 班长的怒吼比枪声还响，许三多哆哆嗦嗦地睁开眼，准星在他的视野里晃得像波浪里的小船。他胡乱地把准星套在靶子上，手指僵硬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报靶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嘲弄：“七号靶，脱靶！”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许三多趴在那里，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割来割去。 不远处的队列里，成才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很快，轮到了他。 成才的动作，和许三多形成了天壤之别。卧倒、据枪、瞄准、预压、击发，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标准。他的表情冷静得可怕，仿佛周围震耳欲聋的枪声，只是悦耳的伴奏。 『砰！砰！砰！砰！砰！』 五声清脆的枪响，沉稳而富有节奏。 “三号靶，九环！” “三号靶，十环！” “三号靶，九环！” “三号靶，九环！” “三号靶，十环！” 报靶员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亢，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三号靶，总成绩，四十七环！” 整个靶场都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我靠！四十七环！太牛逼了！” “这家伙是怪物吗第一次打靶就这个成绩” “神枪手啊！” 成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挂着矜持而骄傲的微笑。他享受着众人的瞩目，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朝林锋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挑衅，不加任何掩饰。 靶场后方的高台上，连长高城放下了望远镜。 “好苗子。”他身边的史今由衷地赞叹道，“冷静，果断，有天赋。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打枪的料。连长，我看可以把他列为狙击手培养的重点对象。” 高城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眼神深邃。 “天赋是不错。”他缓缓开口，“但是，你看他的眼睛。那里面装的东西太多了，想赢，想出人头地，想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他的枪，不是对着靶子打的，是对着我们，对着所有看他的人打的。这股劲儿，是把双刃剑。顺风顺水的时候能让他一飞冲天，可一旦遇到挫折，这股劲儿也能把他自己给毁了。” 史今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高城看得这么深。“连长，你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年轻人，有点好胜心不也正常吗” “好胜心”高城冷笑一声，“史今，你记住了，战场上，只有杀心，没有好胜心。好胜心会让你犹豫，会让你分神，会让你为了一个虚名去冒不必要的风险。而杀心，只会让你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干掉敌人，然后活下来。” 他说着，重新举起了望远镜，镜头没有再对准已经成为焦点的成才，而是转向了队列里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身影。 “比起那个急着开屏的孔雀，我倒是更想看看我们那位『理论大师』。”高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昨天把书本背得滚瓜烂熟，今天要是枪都端不稳，那可就成全连最大的笑话了。” 史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笑了：“连长，你这是激将法用上瘾了。不过我也很好奇，林锋这小子，到底能给我们一个惊吓，还是一个惊喜。” 终于，轮到林锋上场了。 他一走出队列，整个靶场的嘈杂声似乎都小了一些。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怀疑的、期待的、看好戏的，全都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理论家吗”负责他们这组的班长阴阳怪气地说道，“可想好了枪是这么用的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拿本说明书过来” 林锋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平静地回答：“报告班长，不用。” 他走到靶位前，没有立刻卧倒，而是先蹲下身，用手捻起一点地上的泥土，感受了一下风速和湿度。然后，他拿起那支分配给他的81式步枪，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着上膛，而是先拉开枪栓，对着光亮处检查了一下枪膛，又试了试扳机的力度。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原本想看他笑话的班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这些动作，根本不像一个新兵，倒像一个和枪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老兵油子！ 高台上的高城，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他对着身边的史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让他打，我看着。” 林锋卧倒在地，身体与地面形成一个完美的夹角，枪托稳稳地抵在肩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点一线，准星、缺口、靶心，在他的世界里构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成才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他就不信，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 两分钟。 林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他没有开枪。 “搞什么鬼” “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看也是吓傻了，不敢开枪了。” 议论声四起。 就连高城也皱起了眉头，对史一说：“他在干什么调整呼吸需要这么久吗” 史今也有些拿不准：“也许……也许他是在适应环境” 就在所有人都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林锋，动了。 他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 然后—— 『砰！砰！砰！砰！砰！』 不是一下一下的射击，而是一连串急促的点射！五发子弹，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全部倾泻而出！枪声连贯得，几乎让人误以为是全自动扫射！ 整个靶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蒙了。 “胡闹！”指导班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气得跳脚大骂，“谁让你连发射击的！你想干什么造反吗！这是打靶！不是让你泼水！” 成才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是个沉不住气的莽夫。这么打，子弹早就飞到天上去了，能上靶都算他运气好。” 高城放下了望远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最讨厌的，就是不遵守纪律，在靶场上乱来的兵。 “把他的靶子拿过来！”高城对着步话机吼道。 很快，报靶员举着林锋的靶子，一路小跑过来，他的表情古怪，像是见了鬼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靶纸上。 靶纸的正中央，靶心最核心的那个直径不过几厘米的十环区域，赫然出现了五个弹孔！ 这五个弹孔，并没有散乱地分布在十环内，而是形成了一条近乎完美的、从上到下排列的垂直线！最上面的弹孔在十环的上边缘，最下面的弹孔在十环的下边缘，五个弹孔之间的距离，均匀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报……报告连长……”报靶员的声音都在发抖，“五……五发子弹，全部命中十环……总成绩……五十环！” 五十环！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人脑子里炸开。 靶场上，落针可闻。 成才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那张靶纸，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微张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五十环怎么可能！还是用那么快的速度打出来的这……这不是在打靶，这是在变魔术！他引以为傲的四十七环，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那张靶纸，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许三多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林锋，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崇拜。 指导班长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高城和史今，也完全愣住了。他们快步走下高台，一把从报靶员手里夺过靶纸，翻来覆去地看。 没错，是五个弹孔。 没错，都在十环里。 没错，是一条诡异的垂直线。 高城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死死地锁定着那个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不紧不慢拍打着身上尘土的林锋。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林锋面前，全连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你干的”高城的声音低沉，压抑着惊涛骇浪。 “报告连长，是我。”林锋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为什么这么打”高城追问，“你在炫耀你的枪法吗还是觉得纪律是狗屁” “报告连长，都不是。”林锋直视着高城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不是在打靶，我是在测试这把枪的性能。” “测试性能”高城眯起了眼睛。 “是的。”林锋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把枪，因为制造公差和使用磨损，性能都会有细微的差别。尤其是在连续射击时，枪口的跳动幅度和弹道的散布，都不一样。我想知道，我手里这把枪，在以我的心跳为节奏进行快速点射时，它的垂直后坐力，到底会造成多大的弹着点上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一发，我瞄准的是靶心正中央。根据击发瞬间的后坐力反馈，我预判出了第二发子弹的弹着点会上移大约一点五厘米，所以我微调了瞄准点。第三发，第四发，第五发，依次类推。我需要知道这把枪的脾气，这样，在战场上，我才能和它成为真正的朋友。” 林锋的这一番话，比那五十环的成绩，更具冲击力。 如果说，五十环，证明了他是一个神枪手。 那么这一番话，则证明了，他是一个真正的，懂枪的，专家！ 他根本没把这次射击当成一次考核，而是当成了一次与枪械的对话，一次严谨的科学实验！ 靶场上，那些老兵，那些班长，看着林锋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一开始的轻视、嘲弄，变成了震惊、敬畏，甚至是恐惧。 这个新兵，懂的，比他们这些老兵加起来都多！ 高城死死地盯着林锋，足足有半分钟没有说话。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里，震惊、狂喜、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全都化为了一股烈火般的欣赏。 他突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畅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测试性能！好一个枪的脾气！” 高城猛地一拍林锋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你小子……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高城一把搂住林锋的脖子，转头对着已经完全石化的史今大吼，“史今！听到了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小子的档案给我调过来！我要知道他祖宗十八代都是干什么的！他……我要定了！” 高城的声音在整个靶场上空回荡。 成才站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精心准备的表演，却被人家随手一个动作，碾压得粉碎。那句“我要定了”，更是像一把刀，刺穿了他最后的骄傲。 林锋没有去看高城，也没有理会周围的惊叹。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队列的角落里。 在那里，许三多正看着他，眼神里，除了崇拜，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林锋对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远处的枪声还在继续，但在此刻的林锋听来，那声音不再是噪音，而像是一首序曲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