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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是刘民生选的，一家由吕州人经营的中型餐馆。 门面不甚起眼，但内里收拾得干净整洁，透着亲切感。 柳红兵一见祁同伟进来，立刻起身热情地迎上去握手，脸上堆满笑容： “恭喜啊，同伟！以后可真得改口叫您祁省长了！” 祁同伟笑了笑：“省长也好，厅长也好！私下里还得喊你一声老兄啊！” 柳红兵大笑：“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 祁同伟目光随即落到柳红兵身后那个皮肤黝黑、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身上。 柳红兵侧身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吕州市交通局的易学习易局长。这次是跟我一起来省交通厅跑个项目，汇报工作。” 易学习稍显拘谨，却没有主动伸出手，微微躬身：“祁省长好！” 祁同伟倒是很自然地伸出手去，与他用力一握：“易学习同志，我听说过你。都说你工作扎实，作风过硬，是位能干事的好干部。” 易学习被他这么一说，黝黑的脸上竟透出些红晕，双手握着祁同伟的手摇了摇，憨厚地笑着，却没有再接话。 柳红兵那边又跟季昌明寒暄起来：“季检，好久不见啊！您这一高升到省里，就不怎么回咱们吕州看看了” 季昌明笑着打趣道：“红兵主席，我现在这身份，还是少下去为妙，免得有些同志觉得我不受欢迎了嘛！” 这话引来众人一阵大笑。 众人落座后，祁同伟看向柳红兵，有些好奇地问：“红兵主席，我记得你在政协那边，怎么现在具体分管起交通局的事务了” 柳红兵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叹了口气：“唉，别提了。” “今年吕州的gdp增速不太理想，新来的书记下了死命令，每个常委都得牵头负责一个具体的大项目，限期拿出成绩。” “我这不是被点了将，只好硬着头皮，和学习局长一起到省里来争取政策和资金了。” 祁同伟心里微微摇头，看来吕州这位新书记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才用上这种略显原始的包干到人的土法子。 宴席开始，气氛很是热烈。 酒过三巡，话题开始从恭贺祁同伟高升副省长，渐渐转到了不久前震动全省的岩台打黑除恶行动上。 一直沉默寡言、只顾着埋头吃菜的易学习，忽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神情异常郑重： “祁省长，您在岩台主导的那场打黑除恶，是为岩台老百姓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我早年间也在岩台短暂工作过一年，深知那里的情况复杂，整治难度极大。” “说实话，您是真正敢碰硬、能办事的好领导，我易学习佩服您！这杯酒，我敬您！” 说完，他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祁同伟也立刻站了起来，端起自己的酒杯，目光复杂地看着易学习：“易局长，你说我办实事，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实干家” “我了解过，你这十多年来，辗转多个岗位，无论在哪儿，都能扎扎实实干出成绩，而且经手的项目和工作，几乎不留后遗症。” “这种能力和作风，同样值得我学习！” 易学习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新任的、背景深厚的年轻副省长，竟然对自己这个“老黄牛”般的处级干部如此了解，而且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处境，正处级岗位上待了十多年，兜兜转转快十个岗位了，就因为为人太过讲原则，不懂变通，到哪儿都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在吕州，也就和柳红兵、刘民生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今天这个场合，他本是不愿来的，他内心对祁同伟这种空降兵并不感冒，加之其老师高育良在吕州时，对自己表面客气实则压制的做法，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怨气。 还是刘民生再三劝说，言及这位祁副省长与众不同，一定让他也来露个脸。 不过，他对祁同伟在岩台雷厉风行的打黑行动，内心是真心佩服的，这才有了刚才那番发自肺腑的话。 此刻，也许是酒意上头，也许是积郁已久，易学习看着祁同伟，忍不住又冒出一句： “祁省长，我看您…您真该抽空到我们吕州去看看。依我看，吕州…恐怕也得进行一番类似的整治才行！”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饭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刘民生在心里暗叫一声坏了，这个老易，轴脾气又上来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红兵脸色微变，赶紧打圆场，带着责备的语气道：“老易！你胡说什么呢！” “哪个地方没点需要整顿的问题我们吕州总体局面是好的，是稳定的！同伟省长，您千万别在意，他这人喝点酒就爱说胡话……” 祁同伟脸上的笑容却没什么变化，他摆了摆手，打断柳红兵，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脸倔强的易学习脸上： “吕州嘛……当然是要去的。” —————— 饭后，夜色已深，没怎么喝酒的刘民生亲自开车送祁同伟回家。 祁同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眼睛却没睁开：“民生，今天这易学习，是你们特意带过来的吧” 刘民生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唉，这个老易，就是太傻了！” “在正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来年，哪个庙都待不长，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 “我好不容易寻思着带他来露个脸，指条明路，他倒好，一点不知道珍惜机会，说话还是那么没轻重。” 祁同伟缓缓睁开眼，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他傻我看他一点也不傻。” “人家那是在试我呢，掂量我的斤两。要是我不对他的脾胃，你以为人家会稀罕为我所用” 刘民生微微一怔，没想到祁同伟看得如此透彻，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其实……学习这人能力是有的，办事也扎实牢靠，就是这脾气……” “能力我也不怀疑。”祁同伟打断他，语气转为严肃，“我让你私下留意的事情，你有让他参与吗” 刘民生立刻正色道：“个别事情，让他帮忙侧面了解过。但他并不知道全部，更不清楚是您安排的。” 祁同伟点了点头，对这个处理方式表示认可。 他目光转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声音低沉下来： “吕州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早晚要动，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