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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林凡回到黑礁角时，小镇依旧笼罩在寂静之中，唯有海风呜咽，卷动着潮湿的咸腥气。他寻了一处废弃的船坞，隐匿其中，一边运转《定魂安神咒》对抗着心神的冰封，一边默默调息，消化着在遗迹中吞噬的寂灭之力。 右肩的印记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一些，其中蕴含的力量也愈发磅礴。但与之相对的，是情感愈发稀薄，看待世间万物的视角，越来越倾向于一种绝对的、俯瞰式的冷漠。若非咒文维系，他或许已彻底沦为只知毁灭与终结的工具。 天色微亮，码头上逐渐有了人声。林凡换上了一套墨管事提前准备好的、带有海渊阁标记的普通船员服饰，将右臂用特制的绷带缠绕掩饰，虽然依旧能看出轮廓异常，但至少不那么引人注目。他压低了帽檐，混在逐渐增多的人流中，向着约定的三号码头走去。 三号码头停泊着一艘中等规模的货船，船体呈流线型，包裹着加固的金属板材，桅杆上悬挂着一面绘有玄龟踏浪图案的旗帜——正是玄龟岛的商船“逐浪号”。船工们正忙碌地装卸着最后一批货物，大多是产自南海的特产矿石和妖兽材料。 林凡走到舷梯旁，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验看了他出示的海渊阁信物（一枚黑色贝壳），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尤其是在他掩饰过的右臂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随即点了点头，侧身让开：“底舱三号铺位，航行期间，无令不得上甲板。” 语气平淡，带着一丝对“关系户”或“特殊乘客”的疏离与惯例性的警告。 林凡没有在意，默默点头，顺着舷梯走下昏暗的底舱。底舱空气混浊，堆放着部分杂物和备用帆缆，狭窄的铺位如同鸽子笼般排列。他的三号铺位在最里面，靠近船壁，还算清净。 他刚在铺位上坐下，准备继续调息，舱门再次被推开，又进来了几名乘客。其中一人，身材高瘦，面色阴鸷，腰间佩着一柄弯刀，气息在筑基初期左右，目光扫过底舱，最终落在了林凡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敌意 林凡眼皮都未抬，对此毫不在意。蝼蚁的喜怒，与他何干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他懒得理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高瘦修士似乎认定了林凡是个软柿子（重伤、独臂、气息晦涩），竟径直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林凡的床沿，语气嚣张：“喂，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底舱老子说了算，把你的铺位让出来，滚到门口去！” 底舱内其他几名乘客见状，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显然对此人颇为畏惧。 林凡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对方。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高瘦修士被这眼神看得莫名一寒，但仗着修为和以往的威风，强自冷笑道：“看什么看聋了赶紧……”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凡抬起了左手，并非攻击，只是对着他，轻轻虚按了一下。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气势威压。 但就在那一瞬间，高瘦修士感觉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大恐怖骤然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体内的法力瞬间凝滞，血液冰凉，呼吸变得极其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停止！他看到了林凡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那眼神深处，仿佛倒映着宇宙的终结，万物的坟场！ “呃……嗬嗬……”他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想要后退，双腿却如同灌了铅般无法移动分毫。 林凡收回了手，不再看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只是驱赶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那股恐怖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高瘦修士如同虚脱般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货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再不敢有丝毫冒犯，连滚爬爬地回到了自己靠近舱门的铺位，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底舱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其他乘客更是将头埋得极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凡对此漠不关心，他的心神大部分都沉浸在与《定魂安神咒》及体内寂灭之力的对抗中。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微微一震，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逐浪号”缓缓驶离了黑礁角码头，破开蔚蓝色的海面，向着北方大陆的方向驶去。 林凡躺在狭窄的铺位上，能透过船壁听到外面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他离开了这片给他带来剧变与力量的南海，正朝着复仇的目标——玄冥窟，不断靠近。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这艘船并非净土。玄龟岛的意图不明，幽冥圣教的眼线或许早已渗透，这茫茫大海上，更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他的神识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如同最精细的蛛网，笼罩了整个底舱，并向上延伸，感知着甲板上的动静。他“听”到船员们的交谈，感知到船上几股不算太强但也不算弱的气息，其中一股，隐晦而沉稳，位于上层船舱，应该是坐镇此船的金丹期修士。 就在这时，他肩头的寂灭印记，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并非因为敌人或危险，而是仿佛感应到了……远方，那深不见底的海洋某处，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同源同宗的……呼唤 林凡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凝重。 这感应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但他知道，到了他这个层次，尤其是与寂灭法则深度交融后，很少有纯粹的错觉。 这茫茫大海之下，除了黑煞渊，难道还隐藏着其他与归墟、与寂灭相关的秘密 航程，似乎并不会如预想中那般平静了。 他重新闭上眼，不再刻意探询，只是将这份感应记在心里。船在航行，路在脚下，无论前方是风浪还是更深沉的黑暗，他唯有前行。 逐浪号，承载着秘密与杀机，驶向了迷雾重重的未来。而林凡，如同蛰伏的深渊，在冰冷的寂静中，等待着命运的下一场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