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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找了个高坡，看到知县正端坐着，周围站满官差、吏员以及三班衙役等，四周还有些族老及本地士绅、学子秀才等。 一个差役敲响铜锣，黑压压的人群中吵闹声，渐渐安静。 知县站起来，声音洪亮，正气凛然。 “浮梁遭天灾，本县作为一地父母官，理当替圣上体恤民情，安抚民心，今决定开仓放粮，一应罪责，本县承担。” 说完，目光示意旁边书吏。 一精干小吏上前：“浮梁县，现存粮食五千五百石，今准备放粮四千五百石，仓库余粮一千石，在此各位做个见证。” “开仓”一声大喊。 周围百姓顿时大呼，圣上英明。 场面立马热闹起来，百姓纷纷上前，准备领取救济粮食。 县衙人员也纷纷动了起来，各行其是。县令似乎之前早有布置，眨眼功夫，慌乱的现场，渐渐有秩序。 登记画押的，维持秩序的，统计的，分发粮食的。 衣衫褴褛的人群排着队，依次上前搬粮食，此刻眼神紧盯着粮袋子，咽口水的声音络绎不绝。 “楚知县，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好好的前途也不要了。” “谁说不是，听说周遭几个县也有波及，但是县令就没敢开仓放粮。” “可惜了三同进士出身，不贬职就不错了。这年头一心为民的知县不多，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唉！” 百姓、士绅们轻轻地讨论着。 此刻，楚知县鸂鶒官服上点点泥灰，手上也沾满灰尘却依旧在巡视，时不时和部分族老、里长等说些什么。 没多久，登记处吵闹起来。 “求大人，通融通融，我们已经无地可去了。”领头人说罢带头跪下磕头。 原来这几户人家，按照规定报上户籍登记时，却被告知不能领救济粮。这下哪儿能依，妇人孩子已经饿了好几天，再没吃的会死人的。 听了半天，陆羽才明白，楚知县没有直接给百姓分发粮食，而是依照本县户籍，以村落为单位，根据灾情，登记发放粮食，领到粮食的百姓，直接回村，灾后重建，及时补种，争取熬到新粮收获。 这十来户都是军户，在饶州府屯田的军户，按照规定不属县衙管辖。本就是抗命放粮，为了楚县令和自己小命着想，胥吏肯定不同意登记放粮。这简直是给御史递刀，找死。 知县看着磕头不止的几户百姓，嘴唇张开了又闭上。片刻，命人扶起了磕头的人，吩咐差役分一些粮食，先解决生死问题。 周遭士绅等，纷纷上前劝说，让知县不要犯险。 看着额头红肿的众人，陆羽于心不忍，大步向前：“学生，扬州府陆羽，拜见县尊。” 转头面向周围士绅、商贾：“我愿购买二十石粮食替大人分忧，诸位可否帮个忙” 对几户军户说道：“各位叔伯，万万不能置县尊于险地，粮食我越俎代庖替楚大人出了，回头你们跟我领。” 陆羽的话语，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应过来的绅士们、学子纷纷出言说道：“县尊，这些粮食我们出了，哪儿能让一个外地士子替县尊分忧，这不是折煞我等。” 楚知县拍拍身上灰尘 “有诸位，是本县百姓之福，楚某替百姓感谢在座各位。”说着朝向陆羽点头示意。 接下来再有什么情况，前车之鉴，想必本地士绅们不会再袖手旁观，至少现在知县还是知县。 陆羽吩咐随行的几位军户壮汉上前沟通，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光有粮食只能一时填饱肚子。 “少爷他们是逃出来的，上面的长官盘剥太厉害，今年遭了灾，赋税一点没减，没办法只能跑。”随行的常二说道。 思考片刻，陆羽上前说：“想必你们聊过了，这两位也是军户，跟着我家呢，目前衣食无忧。我呢，需要忠心的人手，方便做事情，你们要是没地方安顿，可以跟我回扬州府，只要不偷懒，一家人吃住喝肯定没问题。” 话音刚落片刻，只见其中几户立马跪下：“多谢恩公搭救，我们能吃苦，能干活，只要恩公给口吃的就行。” 陆羽立马上前拉起众人，心里想的是：这是什么要求，在饥荒面前，只要有粮食就行，简直拿自己不当人啊。 “快起来，快起来，省点力气，回头跟我去扛粮食去。” 一旁另外几户，扭扭捏捏，不知如何是好。 看在眼里的常叔说道：“有事儿直接讲，我家少爷又不会吃人。婆婆妈妈，一点不直爽，像个娘们。” 其中一中年大叔上前几步：“小公子，我等几个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实在不想折腾，此前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去景德镇找个活计，那边有相熟的人，望公子见谅。” “没事儿，人各有志，不勉强，我知道诸位有什么担忧，粮食一会儿随我去米店，我付钱你们搬，足够你们一家老小去景德镇。” 一家本地粮商，借着机会狠赚了一笔。临行还冷嘲热讽：“看在楚知县的面子，已经优惠不少，不然有钱都不会给你这么多粮食。” 奶奶的，这些奸商，这时候还想哄抬物价，发灾难财，真当老子不知道江西是产粮大省，本身并不缺少粮食，周边省份都在这边买粮，只要操作适当完全不需要动用粮仓的粮食。 出来就四个人，这下快三十多号人，住客栈、酒店是不可能了。反正还要待好几天，赶忙吩咐常叔找牙行租个院子，晚上得有个住的地方，还得弄点吃的喝的。 路上，陆羽顺手买了些爽口的咸菜。进门是个大院子，正房、左右厢房以及前罩房，难能可贵，西南方向还有口老井，正好方便取水。 粮食有了着落，妇人们就忙着收拾起来，小孩子们则围着大铁锅咽口水，整整两大锅粥，眨眼间就被吃个精光，几个有家室的汉子却吃的很少，似乎是故意的。 陆羽想到中医上说：久饿，不能饱食，此时肠胃虚弱，一下子吃太撑，极有可能出大问题。 拉住几个还想再吃的小孩子，严肃道：“咋地都不想自家小子好好活着你们都要吃，不要想着省给他们吃，粮食足够多，只是这几天不能吃太撑。” 怕他们听不懂，又仔细讲了些：“不是不给你们吃，是现在你们肚子里，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吃太吃饱容易出人命。这几天先养养，喝些粥，等肚子通畅了，排便了，适应了，再正常吃饭。” 叫来常叔，给几个糙汉子好好讲讲，毕竟都是军户，沟通起来方便。 领头小伙子秦石：“俺们都是庄稼汉，大字不识几个，哪儿懂这些。公子怎么讲，我们怎么做就是，听公子的准没错，大家伙别省着了，我们也吃。” 陆羽捧着碗，就着咸菜慢慢喝着粥，感叹！ 知道明末百姓难，但是没有想到这么艰难，稍微有个什么天灾人祸，就只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流亡，运气不好可能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