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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9年天启九年岁末，陆羽身在登州遥望金州，他知道这颗钉子已经牢牢钉在后金的七寸上。随着实力增强，只要其有所行动，都要考虑后院能否平安。 裹了裹身上的貂毛大氅，心里思虑的确是手上兵力的问题。步战营已经有二十四个，分属甲乙丙丁四卫共计八千人；水师有八支，大小战舰数百艘，人数也有四千人，现在主要就是培养新人为主，毕竟这是一个技术兵种，需要时间的沉淀。 再加上那些学堂的学子们，吃饭的人数已经有一万五千人左右。这还没算上各卫所管事的人，因为不想将就，所以吃喝待遇当然不能马虎，得保证吃饱穿暖还要能养家糊口，自然花销有些大。 这也是陆羽一直没有盲目扩军的原因，地盘就这么大，能产出的粮食就这么多，自给自足是前提，毕竟有时候银子是买不到粮食的。可惜财富汇聚之地，南直隶不在他的手上，不然军队的规模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话说，今年朱由校得了一大笔额外之财，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能用在实处。不过还是希望这位皇帝能多撑几年，朱由校靠不住，皇子太小，而他地位还不够高，离中枢的位子太远。 徐徐吐出一口冷气，转身进屋，继续处理手上的公务，还有几天就是除夕，早点忙完早点休息。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有些想念远在京师的妻儿，以及老家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山东布政使司衙门、按察使司衙门，今年大大小小的官员，总算挺过第一年松了一口气。都司衙门的例子在眼前，他们不敢掉以轻心，这位年轻的巡抚不走寻常路，手段一流，压根不能以常理揣测。 现在没有特殊事情，两司衙门的官员都不想去巡抚衙门，就怕引火烧身。各府县也被告知要低调行事，不要冒犯巡抚大人。 确实陆羽需要一个契机，师出有名很重要。而且打破既定的平衡，就得承受反噬，在有足够实力前，还是猥琐发育为主，毕竟士绅已经是大明事实上的主人。他们在基层根深蒂固，远远不是那些破落的军户能相比。 天启十年，衙门刚开印，陆羽就收到一个意外的消息。山东西南地处河南与南北直隶之地，有异教活跃，教众自称白莲教。 东昌、衮州两府首当其冲，消息都能传到海边登州府，可想贼人已经张狂到什么地步。归根结底就是百姓没有了什么活路，官府失去公信力，自然就是各路妖神各显神通。 布政使司衙门，左右布政使看着手上的行文，一个头两个大。该死的白莲教，这个结果眼上冒出来，不是给他们上眼药水吗，嫌他们不够忙的尽添堵。 “大人，现在怎么办，巡抚大人都已经知道一二，咱们该如何做。那些妖人居无定所四省乱窜，根本无法断绝，咱们的手管不到隔壁府县。”一个参政开口道。 “本官何尝不知道，可既然大人发话，我们只能照办，不然问罪下来，我等担不起。诸位还是趁早商量个对策，其他地方不管，至少本省不能有。大伙可不要忘了都司衙门的惨剧，那陆阎王不是开玩笑的，下起手来一定会六亲不认。”左布政使王一胆厉声说，对比其他人，他是最担心的。 因为他这个位置是投靠九千岁才换来的，自然不能白白花钱。刚使劲捞了几年，就赶上巡抚换人，消息灵通的王一胆立马就怂了，想方设法调离此地，可惜一直不能如愿。 这边忙着出谋划策，那边陆羽已经开始派特科的人，准备慢慢渗入其中。这种邪教，也就诓骗一下那些穷苦的百姓，遇上特科的外勤人员，就是鸡蛋碰石头。稍微乔装打扮一下，就混入其中，加上还能识字，地位蹭蹭往上冒。 与此同时，陆羽开始在山东布局。利用卫所分布广泛，各地县府都有的优势，开设粮铺，面向所有百姓开展业务。主营不仅涵盖钱庄的一部分功能，还兼具收取税赋和粮食买卖的功能。 这样一来，百姓交税就可以选择白银或者粮食，不需要在丰收之年，贱卖粮食交税。而且遇到青黄不接时，甚至可以免利息借贷种子，当然买粮食也相当便宜，不会比入库的价格高多少。 命令一出，各地便迅速行动起来，毕竟各地主事的人，基本都是陆羽的学生或者有志之人。他们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这其中最大的好处是什么，特别是那些年轻人，正愁闲的没事做。 场地现成的，人工也是现成的，稍加改动挂一块牌子就可以营业。掌柜、伙计有钱有粮当然不用愁没人应聘，仅仅两个月就完成所有店铺的开业。 依据陆羽的要求，粮铺不以盈利为目的，仅为平衡粮食数量和粮价，改善官仓和私仓弊端，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给这乱世的百姓多一个选择，打击那些盘剥的士绅和商贾。 当然新的模式，能接受的人是少数，不过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春耕的时候，济南府一户自耕农没有种粮，又不想去找士绅和商贾借贷，毕竟那可怕的利息实在支付不起。 正好有姻亲是曾经的军户，听其说过都司衙门开的店铺。怀揣着担忧，在那位姻亲的陪同下，进入一个千户所的店铺，伙计们没有趾高气昂，反而和颜悦色，核实身份登记后，当天就领到足够的种子。至于利息，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他还打听到，这里的粮食价格很低相较于市价。唯一区别就是购买有些繁琐，且限量又需要登记。 这点他也能理解，毕竟这是为了救急用的，当然不能简单当做一般粮铺来看。 有一就有二，消息传开后，自然上门者不凡，这年头没有谁是傻子，能省下一点是一点。多一口吃的，就能活一个人，不是说着玩的。 一些怀揣心思的商贾，见状还想有所动作，断人财路肯定不能放过。动手前，自然需要打探一番，光是听到开店的位置就彻底哑火，都司衙门下面的千户所。开玩笑，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这群人。 那位陆阎王，眼睛里可容不下沙子，惹到他可是死路一条。没见他去了一趟宣府，晋商直接死伤一片，牵连甚广，不少商家都断臂求生。相较一些钱财，锦衣卫那些煞星才是症结所在，没有谁想被请进去坐一坐。 只是他们这些人死活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实在没法理解这种模式。因为不挣钱，仅仅这一点就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这年头还有当官不为钱财的，明明极好的敛财手段，硬生生被其做成白送。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也不会瞒过山东的士绅和官员。作为当地的地头蛇，几十上百年，都这样经营方式，一下子出现这样的半官半民的店铺，着实令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仅仅是这点利益冲突，大家还能接受，好得人家是巡抚且身兼数职，位高权重，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现在就怕姓陆还有其他后手，亦或者这其中有他们没有猜透的关键点。 实在是其就任巡抚后，啥事情都没有做太过反常。不捞钱，不收礼，不爱美色这样的人实在不好拿捏控制。而且人家做事不需要依靠他们这些读书人，那些冒出来的年轻读书人，也都是一些难缠的小鬼，一个个鬼精鬼精的。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精通之人，而且还都能识文断字。 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半天也没有个啥有用的结果。 “大人，实在不行，咱们把姓陆的送走吧”一个官员开口说道。 “送走你确定”布政使王一胆不确定地问道。 “下官的意思是：既然奈何不了陆巡抚，何不在功绩上做文章，只要咱们配合他，弄出一些功劳，陛下一高兴他就可以高升，调任京师或者其他地方。自然就不会留在此处，到时这里还是咱们的地盘，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一语惊醒梦中人，阳谋正大光明的阳谋。与其斗智斗勇，冒着风险对抗，不如顺势下坡，快速送走这位阎王，越快越好。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意思在明显不过。 “好！黄大人此计甚好，诸位意下如何。”王一胆开口问道，心里也觉得可行，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行。 “大人做主就是，我等没意见。” 众人没有一个不同意的，不就一年多的忍耐，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 “那就这样办，从现在开始，诸位盯紧手下，凡事低调，眼睛都敞亮点。东昌、衮州两府抓紧查办白莲教，别盯着钱财不放，现在都什么时候，别因为这事丢官丢命。” 啰啰嗦嗦，布政使王一胆赶紧交代众人。 事后烦心事一消，众人直接去了济南府一处别致青楼，毕竟此夜过后，大家都得加紧尾巴做官。机会难得，放纵一下，以后还不知道啥时候可以聚众一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