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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还没彻底落下,风从街口拂来,有点冷。 沈砚坻靠在车旁,身上不是威严挺拔的军装,而是普通的便服。 他的指间燃着一支烟,指节白得发青,烟雾在他身侧的空气中晕开一层淡淡的薄雾。 也把他整个人映得沉沉冷冷的,像是压着一团化不开的沉雾。 杭景枝脚步顿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砚坻抽烟。 沈砚坻见到她,将烟熄灭,向她走来。 杭景枝见此,立刻绕得远远的,加快脚步往前走。 快步走的几步间,她几乎跑起来。 有人却比她更快,大长腿几步就已经追上,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往一旁靠近围墙的角落。 墙边没什么人,风灌过来,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杭景枝用力一甩,他的手却死死地没松。 她有些生气地抬头,想提醒他边界。 话到嘴边,她却怔住了。 那双原本疏冷深沉的眼里,此时干涩又黯然,布满了红血丝,连眼角都有些发红,像是整整几夜没合眼。 他的脸色也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干裂出血。 那一瞬间,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别开脸,不让自己看他,“你放开我。” “……你是真的这么不想见到我吗”他低声问,语气哑得几乎听不清。 她沉默几秒,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沈团长,我那天晚上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这样纠缠,是困扰你知道吗” 他像是被她这一句“纠缠”刺了一下,身体明显一震,指节在风中颤着,却仍旧努力克制着。 良久,他嗓子像堵了什么,低声开口:“那你……让我死心吧。” 杭景枝怔住。 沈砚坻盯着她,声音沙哑:“你让我死心……我就再也不找你,不缠你,不见你……” 杭景枝一怔。 他还……没死心吗 她那天晚上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他这是何必 杭景枝没说话,垂眸默了一会,再次抬眼,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语气平静地开口:“沈团长,你喜欢我什么” 他没答,眉眼绷得紧,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我性子寡淡,脾气也不算好,”她顿了顿,语气淡淡地往下说,“爱财、不爱守规矩,还经常骗你,你明明这样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非要缠着我一个人” 沈砚坻喉结微动,像是在咽下什么情绪,他盯着她,眼底翻涌着一种固执的执念。 “我乐意被你骗。”他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杭景枝的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咽下一口苦酒,随即问道:“如果……我在那之前,在你高考之前就告诉你,我的心意,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会。” 杭景枝不假思索,语气干脆。 “我那天晚上已经告诉你答案了,沈团长,你还要问多少次” 沈砚坻的眼底一片泛红,声音偏执又固执:“我不信。” 他执拗地寻求一个答案,“你明明以前……那么喜欢我。” “你对我一见钟情过,大胆、热烈、奔放、炽热……你说过,你喜欢我,要嫁给我。” 杭景枝怔了几秒。 那不是她说的。 那些话,是原主说的。 她从来没有说过。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思绪,冷静地抬眸:“那是过去,在你退亲前。” 但沈砚坻却像听不进去,眼神落在她身上,像在努力寻找一个她还喜欢他的证明,“你在《过雪的城》这篇文章里有我,还有《昆仑》里你也写我、崇拜我、说我英勇无畏、心怀家国,你的文字里……全是对我的溢美之词。” “我不信,那里面没有一点是真的喜欢。” 杭景枝心头微跳。 这两篇稿件,他竟然看过 《过雪的城》是因为当时第一次看雪,她只是单纯的在写人、景、物。 而《昆仑》更不用说,都是一年前写的纪实散文了。 当然,她当时确实是借用他为原型写的。 借用沈砚坻的原型,细节全都写实处理,风骨写意,通篇褒扬。 她没想到……他会看。 更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沈团长,”她平静地说,“你小时候写作文,就没编过内容吗” “文字,它是美好的、但也是虚假的。” “它可以编辑美梦,也可以编造谎言。” “我投的是稿,为的是刊登和稿费,又有多少真情实感呢。” 沈砚坻的脸色,在寒风中一点点褪去血色。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骨节泛白。 “那……我们这一年来,经历的所有事,”他看着她,喉头哽住,“在你心里,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杭景枝垂下眼帘,沉默了几秒,不想细想过去的那一年。 那一年,是她从原剧情里挣脱出来的开端,是她努力考大学、和命运对抗的日子。 她最终还是抬眸,看进他一寸寸垮塌的眼神。 “沈团长,”她一字一句地说,“这一年,我只把你当作长辈家的儿子,仅此而已。” “还有,你不是也看到了么,我现在已经有对象了。” 她不得不再一次,把江妄当成挡箭牌。 虽然江妄……只做了她一天的对象。 她再次开口,“我,不喜欢你。” 她狠了狠心,继续说,“我不喜欢你这一点你要我重复多少次。而且我们年龄差距大、各自人生轨迹发展也不同,这是你当时说过的话,我至今都还赞同。” 她在心里跟江妄说抱歉,继续拉江妄出来挡,“但是江妄就不一样,我们年龄相差刚好,有着共同的人生目标,我们更容易走入彼此的人生。” 沈砚坻整个人像一棵被霜雪压断枝丫的树,傲立太久,一夜间轰然崩塌。 他的眼眶泛红,“你的心,难道是铜墙铁壁做的固若金汤,从来不肯为我打开一分一毫让我进去。” “你喜欢我,不行吗” “我不比江妄差,枝枝,你别喜欢他……喜欢我,好不好” 他侧过头去,杭景枝看不见他的脸,只觉有什么滴落在脖颈处,凉凉的。 应该是她的错觉 “沈团长,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在杭景枝话落的这一瞬间,沈砚坻也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垂在身侧,指节泛白。 像是终于,认命了一瞬。 整个人也沉进彻底的死寂中。 沈砚坻的最后一句话是:“杭景枝,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杭景枝没应他,在他松手的那一刻,也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走去。 可脚步刚走出几步,又顿了一下。 她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沈砚坻仍旧站在那里,背脊笔挺,仿佛定格在风里,一动不动。 杭景枝看了一秒,又迅速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