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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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依旧包裹着整个黑岩谷，天空那道长达百里的空间裂痕，此时缓慢自我修复。 新垒的石墙彻底坍塌了大半，碎石断木混杂在一起，绝大多数炼气期弟子，在那一瞬间爆发的冲击下，如同碾碎的蝼蚁，早已气绝身亡。 尸体扭曲七窍流血，仿佛无声的诉说着在绝对力量面前的渺小与脆弱。 少数几个筑基期弟子也大多重伤昏迷，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唯有几位金丹长老，凭借深厚的修为和顽强的意志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也个个重伤垂危瘫倒在废墟之中。 石坚的情况最为惨烈，他被那恐怖的力量掀飞，撞在石墙上形成的凹陷里，半个身子几乎被碎石掩埋。 他赖以成名的岩石重剑彻底碎裂，只剩下半截剑柄还被他攥在满是血污的手里，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齐肩而断！ 剧痛不断刺激着他残存的意识，但他没有昏死过去，金丹后期的强大意志力，以及对宗门最后一丝无法割舍的责任感，如同微弱的烛火，在无边的痛苦和绝望中摇曳着，强行吊住了他的一口气。 他艰难的转动唯一还能动弹的脖子，满地的尸体和重伤呻吟的同门，坍塌的废墟，还有天空中那道如同末日般的巨大裂痕…… “呵……” 一声破碎带着血沫的苦笑从他喉咙里挤出。 突破元婴中期 这简直是整个修真界最荒诞最残酷的笑话！ 他们黑岩宗，用全宗几乎所有人的性命，见证了一次。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呻吟从不远处的碎石堆下传来。 石坚浑浊的眼珠一凝，还有人活着 他拼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用还能动弹的右手，艰难地扒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碎石，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查看。 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全身骨头碎裂般的剧痛，冷汗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袍。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靠着右臂和右腿的支撑，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混杂着泥土和血污的痕迹。 终于，他挪到了那堆碎石旁，用颤抖的右手奋力扒开几块较大的石头。 下面露出一个人影。 是阿木。 他同样浑身是血，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胸口微微塌陷，口鼻间全是血沫，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但让石坚心头一震的是，阿木的眼睛是睁着的！ 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惊恐！ 此时阿木瞳孔涣散，眼白布满了血丝，直勾勾的望着天空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痕，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 “……光……好多……好大的……眼睛……碎了……都碎了……蚂蚁……灰尘……别看我……别看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显然精神已经彻底崩溃，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梦魇。 石坚的心沉到了谷底，阿木还活着，但这活着比死亡更加痛苦。 他承受了距离冲击源最近的风暴，灵魂恐怕已经被那法则碎片彻底撕裂了。 “阿……木……” 石坚用嘶哑的声音呼唤，试图唤醒他一丝神智。 阿木毫无反应，依旧直勾勾的望着天空，身体因为恐惧而间歇性的抽搐，嘴里重复着乱七八糟的词汇。 石坚沉默了，他无力救治阿木，甚至无力救治自己。 他环顾四周，除了几个同样重伤濒死陷入昏迷的长老外，整个黑岩谷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 一个断臂重伤苟延残喘的宗主，一个精神崩溃肉体也濒临极限的年轻弟子，悲凉和绝望缠绕着石坚的心脏。 宗门……完了。 就在石坚被巨大的绝望吞噬，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 呼…… 一阵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传来，不是来自重伤濒死的长老，也不是来自精神错乱的阿木。 那声音似乎来自那个漆黑的洞口！ 石坚一个激灵，如同被冰水浇头，残存的意识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惊醒，瞬间呆立当场。 他艰难转动僵硬的脖子，带着恐惧望向那如同深渊巨口般的黑洞。 呼……吸…… 声音非常轻微，非常平稳，如同沉睡之人最自然的吐纳。 但在这死寂般的山谷里，这声音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石坚的耳边！ 石坚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断臂处的剧痛仿佛都暂时被这恐惧压了下去，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黑洞，他害怕了，他怕柳凡再次被弄出什么动静来，那么他的宗门就算彻底报销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那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从黑洞深处若有若无的传来，这声音反而带来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窒息的安宁。 一种令人倍感绝望的安宁。 石坚的目光，不由自主扫过满目疮痍的山谷，扫过遍地同门的尸体和重伤垂死的长老，最后落在精神崩溃，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阿木身上。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在他绝望的心底滋生出来。 如果…… 如果那位真的只是在此沉睡…… 如果…… 这毁灭性的突破真的只是他无意识的举动…… 如果…… 他不再被打扰，能一直这样安宁的睡下去…… 那么，这片废墟，这片几乎埋葬了整个黑岩宗的坟场，或许反而会成为整个西荒域，乃至整个修真界，最安全的地方 谁敢靠近这尊沉睡的强者 谁敢惊扰一个翻个身就能撕裂苍穹的存在 那些觊觎黑岩宗矿脉的敌人，那些可能前来探查此地惊天异象的大能 他们敢吗 石坚的眼中竟缓缓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又异常顽强的火苗。 这火苗，需要用整个宗门的覆灭，用永恒的恐惧和卑微来换取。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过身让自己面对着那个漆黑的洞口。 然后，他艰难的一点一点将残破的身体摆成了一个最卑微最虔诚的匍匐姿态。 额头重重的抵在冰冷染血布满裂痕的大地上。 断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恍若未觉。 他不再祈求平安，不再奢望未来。 他只祈求一件事，就是希望柳凡永远这样睡过去。 此时黑岩谷的风呜咽着，卷起血腥和尘埃，掠过匍匐在地的断臂身影，掠过精神崩溃喃喃呓语的少年，掠过满地的尸体和废墟，最终汇入那漆黑洞口传来的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中。 这里，是神一样卧榻。 亦是，石坚等人的囚笼。 希望…… 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