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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外，石坚几乎是踮着脚尖退到了几十步开外，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山岩，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 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刚才那短短几句话的工夫，比他当年冲击金丹瓶颈时还要凶险百倍。 他死死盯着那扇毫无动静的石门，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前辈……收下了” 吴长老拖着伤臂悄无声息的靠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刚刚把寒玉盒放在门口，感觉像是把整个宗门的命运都押了上去。 石坚点点头，他看到那盒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如同血屠那些人一样，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抹去。 这更让他确信，门内那位存在的意志，不容置疑，不容揣测。 “收下就好……收下就好……” 吴长老喃喃着，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只有更深沉的敬畏和一种巨大的失落。 黑岩宗压箱底的至宝，就这样送出去了，像丢进深不见底的大渊。 “通知下去，以石门为中心，方圆百丈，划为禁地！任何人胆敢靠近喧哗或者窥探者，宗规处置，绝不姑息！” 石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道。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几个正偷偷往这边张望的弟子，那几个弟子接触到宗主冰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低下头，拼命搬动手里的石块，再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是！” 吴长老立刻应声，转身去传达命令，步履匆匆。 石坚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再次投向那扇石门，里面的人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神山，沉甸甸的压在黑岩宗的上空。 他救他们于水火，却也带来了另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这份恩情太重了，重到整个黑岩宗都背负不起。 他缓缓转身走向那片狼藉的战场，每一步都沉重无比，那里才是他作为宗主此刻该待的地方。 此时石门内。 “咔嚓……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在狭小的石室里回荡，显得有些单调。 柳凡面无表情的嚼着那截血髓草，狂暴的精纯药力在他口腔和食道里炸开，足以让寻常金丹修士瞬间爆体而亡，让元婴修士也需全力炼化的磅礴能量，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然而，这股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进入他体内后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那狂暴的药力洪流，在进入他体内时，瞬间就被无声无息的消化了，仿佛一滴水珠落入无边无际的熔岩之海，连蒸汽都没能冒出一缕。 只有那浓郁到极致的苦涩血腥味，顽固的滞留在他的味蕾上。 柳凡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咕咚一声咽下最后一点草渣，拿起粗陶水碗将剩下的凉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流冲刷过喉咙，勉强压下了那股令人不快的味道。 “难吃，太他妈的难吃了！” 他放下空碗，柳凡评价了一句，语气平淡。 那株足以让整个秘境西荒域掀起腥风血雨的血髓草，在他眼中其价值似乎还比不上这一碗能解渴的凉水。 他随手将那个价值不菲的寒玉盒子丢在石室角落，与那些硬邦邦的粗面饼子堆在一起，精致的玉盒和粗糙的干粮并存，显得格格不入。 做完这一切，柳凡走到石床边随意的躺了下去，石床坚硬冰冷，他却恍若未觉。 石室里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外面隐约传来被石门过滤后显得遥远而模糊的声响。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双眼闭上似乎瞬间就进入了入定。 然而，就在他闭眼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任何神识感知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的扩散开来。 这股涟漪瞬间穿透了厚重的石门，穿透了黑岩谷的岩石山壁，穿透了笼罩谷地上空的阴霾和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向着更遥远更广阔的无垠天的蔓延开去。 它扫过黑岩宗每一个还在喘息的弟子和长老。 石坚正指挥着弟子搬运一块断裂的石梁，沉重的石梁需要数人合力。就在他发力抬起的瞬间，那股无形的涟漪拂过他的身体。 他浑身突然一僵，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震住了他！ 仿佛有亿万星辰在他意识深处同时炸亮又瞬间熄灭，一股难以形容的宏大苍茫的气息一闪而逝！ 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手中的力道骤然松懈。 “宗主小心！” 旁边的弟子惊呼，险险扶住石梁。 石坚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猛的转头，惊恐万状的看向那扇紧闭的石门！ 刚才那是什么 错觉 还是……那位前辈无意识散发的……气息 他身边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他们只觉得刚才好像吹过了一阵极冷的风，冷到了骨头缝里，但转瞬即逝并无其他异样。 只有石坚和几位同样达到金丹期的长老，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他们感觉到了！ 虽然无法理解那是什么，但那绝对是超越他们认知极限无法想象的存在！ 涟漪继续扩散。 它拂过谷口那片异常干净的空地，那里空间似乎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残留的最后一丝属于血屠等人生命印记，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露珠，瞬间蒸发彻底归于虚无，仿佛他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它拂过地上暗红的血斑，那些属于黑岩宗弟子的鲜血中蕴含的怨气不甘和临死前的痛苦执念，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悄无声息的消散，死者的面容似乎都安详了一些。 它拂过那些破损的兵器倒塌的寨墙，断裂处的细微裂痕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弥合了一部分，变得更加坚固。 它甚至拂过那些受伤的弟子，一个被毒爪抓伤，伤口正汩汩冒着黑血脸色发青的年轻弟子，身体一颤。 他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剧痛感骤然减轻了大半，一股奇异的暖流包裹了伤口，虽然未能立刻愈合，但那致命的毒素侵蚀似乎被强行遏制住了！ 他茫然地抬起手，看着自己不再那么恐怖的伤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另一个断了腿骨正疼得死去活来的弟子，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也突然缓和了许多，断骨处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减少了摩擦带来的痛苦，他惊愕的停止了哀嚎。 这一切变化都极其细微，发生得无声无息，快到让人以为是幻觉，以为是劫后余生的心理作用。 只有那些境界稍高感知敏锐的长老，比如石坚才能模糊地捕捉到一丝端倪，心中的骇浪更加汹涌澎湃！ 这股无形的涟漪并非柳凡有意为之，这只是他躺下时自身意志存在过于庞大和真实，与这个相对脆弱的世界规则无意识接触时，产生的极其微弱的涟漪效应。 如同巨人沉睡时无意识的呼吸，吹动了尘埃。 如同恒星的光芒，即使无意照耀也足以温暖行星。 这涟漪继续扩散，越过了黑岩谷，向着西荒域更深处蔓延。 百里之外，一座被血色雾气笼罩的险峻山峰深处，一个盘坐在累累白骨王座上的枯瘦身影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如同两团跳动的鬼火，充满了惊疑不定！ “刚才……那是什么！” 枯瘦身影的声音沙哑难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布置在洞府外围连接着血屠一缕魂灯的血色禁制，毫无征兆彻底熄灭了！ 不是碎裂，不是预警，而是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更让他心悸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世界本源深处的漠然气息，扫过了他的神识，让他这位元婴后期修士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渺小！ “血屠……死了连同魂灯禁制一起……被抹除了” 枯瘦身影喃喃自语，鬼火般的眼眸剧烈闪烁。 “西荒域……何时来了这等存在！” 千里之外，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霞光缭绕的仙家宫殿内，一位正在抚琴的白衣仙子玉指按在了琴弦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她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愕然，清澈的眼眸望向黑岩谷的方向，秀眉微蹙。 “天地灵机……为何突然有此异动似有……无上存在无意间拨动了法则之弦方向……西荒域”她的声音空灵，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凝重。 这股微弱到极致却又层次高到无法想象的涟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微小石子，激起的波纹正以超越光的速度，悄无声息的扩散至更广阔的天地，在那些站在此界巅峰的存在感知中，投下了一丝难以捉摸的阴影。 而这一切的源头此时正在睡觉。 石室内，柳凡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呼吸均匀悠长，似乎睡得正沉，仿佛刚才那足以让大能惊悸的涟漪真的只是他沉睡时一个无意识的翻身。 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世界在他无梦的沉眠之外，正因他这无意的呼吸悄然改变着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