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权力重压下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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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距离护民官之墙百里之外的喀麻草原深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吉库巴部的埃米尔,阿里夫,正坐在他那顶装饰着狼皮与鹰羽的帐中。 他那张原本写满豪勇与狂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阴鸷。 他胸口那道被里克老爷子留下的伤疤,在摇曳的火光下,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狰狞地扭动着。 他的脚下,铺着最华美的地毯,但地毯上,却随意地丢弃着几具已经被吸干了血肉的羊骨。 他输了。 输得那么彻底,那么耻辱。他最好的朋友,贾马和赛鲁,一个被老约克活活打死,一个被愤怒的民众撕碎。 他自己,也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地逃回了草原。 “库玛米……莫德雷德……” 阿里夫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每念一次,他眼中的血丝就更红一分。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朋友当着他的面被打死。 耻辱,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 复仇的火焰,已经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变卖了自己部落里所有的牛羊,那是他们赖以为生的财富自由 他抵押了下一季草场的归属权,那是他们部族延续的根基。 他甚至不惜许下重诺,将战后一半的战利品分给邻近的乌兰部,只为换取他们埃米尔的支援。 他将所有的地位、所有的资源、所有的未来,都押在了这场复仇之战上! 所有的财富,都被他换成了一样东西——士兵。 源源不断的奴隶从喀麻腹地被押送而来,他们被强行灌下真主之血,变成没有思想、不知恐惧的马穆鲁克。 王帐之外,连山填海般的奴隶战士黑压压地聚集着,他们沉默地站立,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等待着主人下达最后的命令。 阿里夫已经疯了。 他不再是那个为部落荣耀而战的埃米尔,他变成了一个被仇恨驱动的赌徒,将自己的一切,都推上了赌桌。 “传我命令!” 阿里夫站起身,他的声音沙哑而疯狂: “召集所有的头马!我要让繁星领的每一寸土地,都流满鲜血!我要用莫德雷德的头骨来当酒杯,用那个叛徒库玛米的皮来做我的马鞍!” 他掀开帐篷的门帘,看着外面那无边无际的、由绝望和麻木构成的奴隶之海,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满足的笑容。 阿里夫的疯狂,远不止于变卖家产和向邻部求援。 他的复仇之心,如同草原上的野火,一旦点燃,便要烧尽一切。 他派出了自己最亲信的使者,带着他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财产,日夜兼程地赶往了喀麻苏丹国的权力中心。 在王庭之上,阿里夫的使者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圣伊格尔人的“暴行”。 他将莫德雷德描述成一个野心勃勃、试图侵占草原的敌人。 将护民官之墙歪曲成一座威胁整个喀麻苏丹国安全的桥头堡。 他更是将贾马和赛鲁的死,渲染成了对苏丹本人权威的公然挑衅。 苏丹,早已被权力异化的怪物,原本瘫坐在椅子上,任由他的好看宠奴在他身上献媚。 但当“权威”和“挑衅”这两个词被提及,当圣伊格尔的旗帜似乎有越过传统边界的迹象时,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便微微眯了起来。 他发出了像是孩子看到玩具一般的笑容。 年轻的苏丹被挑衅了,这个权力怪物似乎看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 绝望挣扎的阿里夫…… 他很好奇这种举动,会不会让这个绝望挣扎的玩具更加破碎 于是,王庭的意志下达了。 苏丹不仅默许了阿里夫的复仇行动,更是下达了一道敕令——命令以吉库巴部为中心的周边数个部落,必须无条件地支持阿里夫的军事行动,为其提供兵员和物资。 这道命令,对周边那些本就对吉库巴部心存忌惮的部落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但面对苏丹王庭的绝对权威,他们不敢有丝毫违抗。 一时间,整个北喀麻草原都动员了起来。 无数的部落被迫打开自己的奴隶营,将那些本是用来劳作和交易的“财产”,交由阿里夫的巫,炼成麻木的马穆鲁克。 大大小小的埃米尔们,敢怒不敢言地将自己部落的精锐战士和马匹,编入阿里夫的复仇大军。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一座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庞大、都要恐怖的战争机器,在阿里夫的王帐前集结完毕。 黑压压的马穆鲁克军团一望无际,他们沉默地矗立在草原上,仿佛一片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色海洋。 精锐的喀麻游骑兵则在军团的两翼游弋,他们的脸上虽然写满了不情愿,但手中的弯刀和角弓,依旧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阿里夫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俯瞰着下方这支由仇恨、恐惧和王权强压所凝聚而成的、畸形的军队。他那颗因复仇而扭曲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护民官之墙在他人海的冲击下土崩瓦解,看到了莫德雷德和库玛米跪在他面前苦苦求饶的场景。 ……… …… … 在距离阿里夫那癫狂的王帐不远处,乌兰部的营地显得格外安静,甚至可以说,死气沉沉。 乌兰部的埃米尔,巴图,正坐在自己的帐篷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柄镶嵌着绿松石的家传弯刀。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想从这冰冷的铁器上,寻找到一丝慰藉与安宁。 但他的内心,却像帐外那被无数马蹄践踏得翻起黑土的草原一样,一片混乱。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巴图低声咒骂着,他口中的疯子,自然是指那个已经将整个吉库巴部都押上赌桌的阿里夫。 巴图一点都不想掺和这场战争。 他不像阿里夫那样,与繁星领有什么深仇大恨。 在他看来,贾马和赛鲁的死,纯属咎由自取。 草原的规矩本就是弱肉强食,你跑去抢别人的东西,被人反杀了,那只能怪你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更何况,根据逃回来的零星传闻,那个叫莫德雷德的圣伊格尔领主,根本就是个怪物。 他修筑的那道该死的墙,就像一把尖刀,死死地抵在了所有诸多喀麻部的咽喉上。 而他手下的军队,更是精锐得不像话。 跟这样的对手开战巴图还没活够。 可是,他没有选择。 阿里夫那个疯子,在散尽家财后,竟然真的说动了远在腹地的苏丹王庭。 一纸由王庭签发的、措辞强硬的“共击敕令”,直接送到了他和其他几个邻近部落埃米尔的手中。 敕令要求他们“协同”吉库巴部,对“悍然挑衅苏丹神威”的繁星领,予以“毁灭性”的打击。 协同毁灭性 巴图在心里冷笑。 这不过是王庭那些贪婪的老家伙们,想借着阿里夫的疯劲,来试探一下繁星领的虚实,顺便消耗掉他们这些北方部落的实力罢了。 除了王庭的压力,阿里夫更是亲自登门,用各种巴图根本无法拒绝的方式“请求”支援。 他许诺了战后一半的战利品。 虽然在巴图看来,这基本等于一张空头支票。 他还用部落之间的联姻、草场的共同使用权等一系列利益进行捆绑,逼得巴图根本没有退路。 不去 那就是公然违抗王庭敕令,与整个草原为敌。 去 那就是跟着一个疯子,去撞一座坚不可摧的铁墙。 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巴图只能无奈地带着自己部落的战士,来到了这个该死的、充满了绝望气息的集结点。 他看着自己帐外那些茫然的、即将被送上战场的族人,又看了看远处吉库巴部那片黑压压的、连呼吸声都没有的马穆鲁克大军,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唉……” 巴图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擦拭干净的弯刀重新插回刀鞘。 这场战争,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部落冲突。 它已经变成了一场由一个疯子主导的、裹挟着所有人一同冲向毁灭的荒诞闹剧。 阿里夫散尽家财换来的庞大军队,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反而像一个无底洞,日夜吞噬着他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与资源。 为了维持这支庞大军队的士气,或者说,为了炼制更多的马穆鲁克,阿里夫开始变本加厉地压榨他能压榨的一切。 为了复仇,他还在准备! ……… …… … 而这一次,他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在草原上地位超然,本不应被世俗权力所染指的存在——巫。 一纸由他亲自签发的、措辞蛮横的征召令,被送到了包括乌兰部在内的、所有“盟友”部落的埃米尔手中。 征召令的内容简单粗暴:要求各部落立刻将自己部落的巫交出来,统一由他阿里夫指挥,组成一支巫团。 当巴图接到这道命令时,他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借酒消愁。 看完信,他气得直接将手中的银质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个蠢货!他彻底疯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巴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信纸,对着自己的亲信破口大骂。 巫,在喀麻草原上,是神圣的,是神秘的,是与风沟通的使者。他们或许会接受埃米尔的供奉,为部落祈福、占卜,但他们绝不属于任何一个埃米尔。 他们效忠的,是草原,是风,是虚无缥缈的苏丹王庭,但绝不是某个具体的部落首领。 强行征召巫,让他们像普通士兵一样去冲锋陷阵,这不仅仅是对巫本人的侮辱,更是对整个草原传统和信仰的公然践踏! 更何况……还是吉库巴部。 苏日那的故事,早已在北方草原的巫师圈子里流传开来。 每一个巫都知道,那个曾经被誉为最有天赋的年轻大巫,是如何被吉库巴部的埃米尔逼疯,如何亲手毁灭了自己的未来。 那一日,苏日那又是如何毁灭了她目光里的一切! 吉库巴部,在所有巫的心中,就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一个血腥、野蛮、亵渎神圣的代名词。 现在,阿里夫这个吉库巴部的现任埃米尔,竟然还想让所有的巫去为他卖命 “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巴图气得在帐篷里来回踱步: “他会把所有的巫都得罪光!他会激起所有部的不满!他……他完了!” 巴图唯一的一点希望,就是其他部落的埃米尔能联合起来,共同抵制阿里夫这个疯狂的命令。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阿里夫的疯狂,也高估了其他埃米尔的骨气。 在阿里夫那混杂着王庭压力和利益诱惑的双重逼迫下,最终,还是有几个实力较弱的部落,不情不愿地将自己部落的巫交了出来。 当巴图看到那几个被马穆鲁克们“护送”到吉库巴营地,脸上写满了屈辱与愤怒的巫时,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 …… … 夜幕降临,草原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在阿里夫那庞大营地的边缘,一顶不起眼的黑色帐篷里,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冰。 五位来自不同部落的巫,正围坐在一堆微弱的篝火旁。他们没有交谈,只是沉默地盯着跳动的火焰,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屈辱与愤怒的阴影。 他们是各自部落里受人敬仰的存在,如今却像牲口一样,被强行征召而来,即将被当作消耗品,投入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终于,一个看起来最年轻、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女巫忍不住了,她将手中的木杖狠狠往地上一顿,打破了这死寂。 “欺人太甚!阿里夫这个疯子!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可以随意驱使的马穆鲁克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小声点,阿古达。”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眼神浑浊的老巫师,他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大,也是经验最丰富的。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 “在这里,我们什么都不是。他背后站着王庭,站着苏丹。我们反抗不了。” “可……” 年轻的女巫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位中年巫师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的。” 中年巫师的语气充满了苦涩: “我们就像被圈养的鹰,平日里受人供奉,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当主人需要我们去撞向石壁时,我们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帐篷里再次陷入了沉默。每一个巫的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共同的名字,一个让他们感到惋惜、恐惧,又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复杂情感的名字。 “说起来……” 还是那个年轻的女巫阿古达,她低声开口,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禁忌: “你们说……当年的苏日那大巫,她是不是也像我们现在这样,走投无路” 这个名字一出,帐篷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更加沉重了。 “苏日那啊……” 那个中年巫师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惋惜: “那一日,草原的风屈服在她的怒火之下,恐怕不下于全力施法的我。” “何止是不在你之下。” 一直沉默的老巫师,突然睁开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 “我曾经去过被她毁灭后的那个吉库巴。 从现场残留的魔力波动来看,那时候的她,力量已经无限接近,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王庭那些亡风大巫的层次。” 这个评价让在场的所有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那她为什么还会……” 阿古达不解地问。 “因为权力。” 老巫师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睿智,仿佛看透了一切: “逼死苏日那的,不是那个埃米尔,而是他背后那个更大的、看不见的权力,是我们的苏丹。” 他看着眼前这些迷茫的后辈,用一种近乎布道的语气,缓缓地揭开了那层血腥面纱下的、更深层次的冰冷真相。 “你们以为,阿里夫为什么会疯成这样” 老巫师冷笑一声: “是仇恨吗不。逼疯他的,同样是权力。 是苏丹给了他复仇的希望,也是苏丹将他推上了这条不归路。 阿里夫只是苏丹手中的玩具,那个抱着权力不放手的怪物,还乐于看到有人为了他的威严而去死。” “没错,苏丹,他不是人,他是一个以权力为食的怪物。” 老巫师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看透世事的悲哀。 “就像现在,我们之所以要被赶到这里,准备去送死。 不是因为阿里夫的命令有多么不可违抗,而是因为,那只端坐在王庭里的权力怪物,需要我们去死。” “我们,和那些马穆鲁克一样,都只是祭品。 不同的是,我们祭奠的是那至高无上的、该死的权力。” 一番话,说得帐篷里鸦雀无声。 所有的愤怒、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愿风,能带走我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