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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麻草原。 一片被风雪肆虐的、荒芜的丘陵地带。 吉科德正蜷缩在一个用几块破烂兽皮和枯枝搭建的、勉强能遮挡风雪的简陋窝棚里。 篝火烧得并不旺,跳动的火焰只能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火堆上,架着几只刚刚才从雪地里刨出来的、被烤得滋滋冒油的田鼠。 这是他今天唯一的收获。 窝棚外,还坐着几个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 他们是另一波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的流民,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与自己的部落走散,差点就冻死在了荒野上。 是吉科德发现了他们。 他将他们带到这个临时的避风港,教他们如何在厚厚的积雪下,找到那些同样在艰难求生的田鼠洞。 难民作为回报,给了吉科德一匹瘦的只剩骨架的马。 那瘦得只剩骨架的劣马,与同样瘦弱的吉科德相称的可笑又滑稽。 吉诃德准备等风雪小一些,就继续去追查那些带走了老骑士的捕奴人的踪迹。 那把从战场上捡来的、只剩下半截的骑枪,被他当成宝贝一样,时刻抱在怀里。 “……我到底……是谁……” 在篝火的映照下,吉科德那张苍老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熟悉的、迷茫而痛苦的神情。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住着一个名为现实的魔鬼,在不停地对他低语,否定他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说出你的困境,我的骑士。” 吉科德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惊愕地四处张望,但周围除了呼啸的风雪声,和那几个流民咀嚼鼠肉时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再无其他。 “……幻听了吗……” 他苦笑了一下,认为是自己太过饥饿和疲惫,导致精神错乱了。 他将一只烤好的田鼠,递给了身边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吃吧,孩子。” 女孩怯生生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周围的流民们,一边啃着那并不美味的鼠肉,一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吉科德。 “老爹。” 一个中年男人开口了,他看着吉科德身上那套滑稽的、残破的铠甲: “您是星光照耀的骑士……真的靠谱吗” 他们感激吉科德的善良,却也对他的“幻想”,抱持着深深的怀疑。 吉科德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这些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迷茫的人们,心中涌起一阵无力。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他们过得更好。 他自己,也只是一个在泥潭里挣扎的、可怜的疯子罢了。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坚定。 “让他们往东走,去护民官之墙。 那里,会有人接纳他们,就让他们说是繁星骑士让他们来的。” 这一次,吉科德再也无法将其当成幻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于他的灵魂深处! 他不知道这个声音是谁,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但他那颗早已被绝望填满的心,却本能地,选择去相信。 因为,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往东走。” 吉科德站起身,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坚定的语气,对那些流民们说道: “一直往东走,你们会看到一座很高很高的、用石头砌成的墙。 到那里去,就说……就说是繁星的骑士,指引你们去的。” 流民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犹豫和不信。 但看着吉科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这绝望的处境,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好吧,老爹。” 最开始提问的那个中年男人,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听您的。” 反正,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看到众人终于愿意动身,吉科德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打算和他们一同离去。 “你们先走吧,” 他说道: “我还有……我自己的冒险要去完成。” 最后,吉诃德对这群萍水相逢的人,有些绝望的叹了口气: “你们一定要活着到那里,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很遗憾,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我有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他要去找那个救了他一命的老骑士。 这是他作为“星光照耀的骑士”,必须完成的第一个任务。 看着吉科德那固执的样子,流民中,一位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那穿着冰冷甲胄的肩膀。 “朋友。” 老人用她那干涩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的心是好的。但是……做个冷淡的人吧。对你,对我们,都好。” “别把我们的生死,都扛在你自己身上。 就算我们死在了路上,那也不是你的错。” 这番话,充满了看透世事后的、悲凉的智慧。 然而,吉科德,这位同样苍老,内心却燃烧着一团不灭火焰的老人,却固执地,挺起了他那早已不再挺拔的胸膛。 “就不。” 他用一种近乎任性的、孩子气的口吻,坚定地说道。 “绝不。” 老妇人看着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流民们没有再劝。 他们在临走前,都对着这位奇怪的、穿着破烂铠甲的“骑士”,行了一个他们所能做到的、最诚挚的祝福礼。 然后,他们转身,迎着风雪,朝着那未知的、或许存在着希望的东方,蹒跚而去。 窝棚里,只剩下吉科德一个人。 他看着那些远去的背影,默默地,为他们祈祷。 然后,他将最后一只烤好的田鼠吃下,补充着那早已所剩无几的体力。 风雪依旧在呼啸,简陋的窝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 吉科德将最后一口带着焦糊味的鼠肉咽下,但那点可怜的食物,对于他这具早已被饥饿掏空的身体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强烈的饥饿感,依旧像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胃。 他看着火堆旁那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鼠骨,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起来。 他找来一块平整的石头,将那细小的骨头放在上面,然后用另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用力地砸开。 他要挖出里面那一点点珍贵的、能提供些许脂肪和能量的骨髓。 动作笨拙,狼狈不堪。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屈辱,只有一种为了活下去的、最原始的专注。 就在他用一根小木棍,费力地从那碎裂的骨头里,刮出那点少得可怜的、白色的骨髓时,那个温和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是他们的困境,不是你的困境。”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我的骑士。” “哈……” 吉科德听到这个声音,动作一顿,随即发出了一声自嘲的、沙哑的轻笑。 他已经不再去思考这个声音的来源了。 幻觉也好,神启也罢,甚至……可能只是自己这个老疯子,在临死前,臆想出来的一个能与自己对话的“朋友”。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将那点珍贵的骨髓送入口中,一股油腻的、带着腥味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让他感到一阵反胃,却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补充了能量的满足感。 “不需要。”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呼啸着风雪的窝棚,笑着回答道,仿佛真的在与某个人对话。 “伟大的骑士,从不向他人索取,只会给予。” 他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了幻想与骄傲的语气,继续说道: “如果……如果真要说有什么需要的话……” 他看向那些流民们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光芒。 “那就请您,见证我的冒险吧!” “见证一位伟大的骑士,是如何履行自己的职责,去拯救自己那身陷囹圄的同僚!” 他说着,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此刻的狼狈与不堪,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场由他自己编织的、充满了荣耀与浪漫的英雄史诗之中。 他甚至高兴地,从地上捡起一根刚刚才被他砸碎的小小鼠骨,将它高高举起,像是在展示一枚刚刚获得的、象征着胜利的勋章。 “您看到了吗!” 他对着空气,用一种充满了喜悦与自豪的、孩童般的语气,大声宣布道: “伟大的星光骑士吉科德,成功地,在饥饿与迷路的魔爪中,拯救了一群流离失所的可怜难民!” “这,就是我伟大冒险中,一次伟大的、小小的胜利!”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风雪中回荡,显得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微不足道。 ……… …… … 风雪渐小。 吉科德将那根象征着“小小胜利”的鼠骨,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然后用冻得通红的双手,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套滑稽的、残破的铠甲。 他站起身,迎着刺骨的寒风,再次踏上了追寻的道路。 那些奴隶抓捕者,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片荒芜的雪原上,根本不存在任何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存在。 马蹄印和拖拽的痕迹,在洁白的雪地上清晰可见,像一条通往地狱的、丑陋的疤痕。 “呵,真是一场……简单的追踪。” 吉科德跟随着那清晰的痕迹,一边走,一边自嘲地想着。 找到他们,并不难。 难的是,在找到他们之后,该怎么办 靠自己这把老骨头靠这杆断裂的骑枪 去和那三个穷凶极恶的、正值壮年的匪徒战斗,去救出那个被他们俘虏的老骑士 这已经不是冒险了,这是纯粹的、毫无胜算的送死。 但吉科德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知道自己很弱小,知道自己很可笑。 但他更知道,一位“伟大的骑士”,是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退缩的。 就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翻过一个低矮的雪丘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在前方不远处的雪地里,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那是一个女孩。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身形单薄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不合时节的、单薄的亚麻布裙,赤着脚,在冰冷的雪地里缓缓地走着,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更让吉科德感到心惊的是她的脸。 她的半边脸,有着如同精灵般精致、美丽的轮廓,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而另外半边脸,却像是被硫酸泼过,又被烈火焚烧过一般,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狰狞可怖的伤疤,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而她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也布满了诡异的、如同蛛网般的血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的气息。 “孩子!快停下!” 吉科德来不及多想,他那颗属于“骑士”的心,让他本能地就想去保护这个看起来无比脆弱、又无比诡异的女孩。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女孩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大喊: “别再往前走了!这附近有捕奴人!很危险!” 然而,那个女孩在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身上那套残破的铠甲时,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用一种比他更急切、更惊恐的语气,对着他尖叫了起来! “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充满了警告与驱赶的意味。 “这里很危险!” 她一边说着,一边踉跄着后退,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声音,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离开我!” “……我很危险的!” 两声充满了警告意味的尖叫,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然后又被呼啸的寒风吹散。 吉科德和那个神秘的女孩,都因为对方那出乎意料的反应,而愣在了原地。 一个穿着滑稽铠甲的老人,焦急地告诫着女孩前方的危险。 一个面容可怖的女孩,惊恐地驱赶着老人,连连后退。 这荒诞而又诡异的一幕,让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互相警惕地打量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并非恶意的关切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尴尬的寂静。 “咕噜噜噜……” 就在这时,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亮地,从两人的肚子中间,同时响了起来。 那声音,是饥饿最诚实的抗议。 吉科德的老脸一红。 那个女孩也愣了一下,随即,那张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尴尬的红晕。 那份因为对方诡异行为而产生的紧张与警惕,被这声响亮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肠鸣声,瞬间冲淡了不少。 ……… …… … 夜幕降临,风雪更大了。 还是在那个勉强能避风的窝棚里,篝火重新被点燃,驱散了些许的寒意。 吉科德和那个神秘的女孩,此刻正围坐在火堆旁,谁也没有说话。 经过一下午的分头行动,今天的收获,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吉科德凭借着他那丰富的经验,依旧收获了三四只肥硕的田鼠。 而那个女孩,则更加厉害。 她竟然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捡到了一头被劈成两半的野猪。 那野猪的尸体还很新鲜,伤口平滑无比,仿佛是被一柄极其锋利的、巨大的兵器,一刀两断。 吉科德看着那被轻松斩断的、比自己大腿还粗的骨骼,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是战戟还是剑刃斧” 能用战戟,将一头成年野猪干净利落地劈成两半……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一边心事重重地处理着野猪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对面的女孩。 她似乎也饿坏了,正专心地、用一把小小的匕首,切割着一块猪腿肉,动作娴熟,完全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女。 吉科德想要拉近关系,于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随后学着他想象中的骑士,单膝跪地,将长枪放地上。 “我,星光照耀的骑士,吉科德,该怎么称呼一位如此美丽的少女。” 然而少女头也不抬一下,接着干净利落的分割猪肉,沙哑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奎特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