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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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张玘面带怒色的脸,张淼漪那娇美的脸庞之上笼罩了一层淡不去的愁色。
“兄长,事已至此,淼漪只能认命了。您不必为了淼漪去和父亲再起什么争执,没用的。”
她观察了下四周,发现没什么仆人在此经过后,扑通一声给张玘跪下了。
“兄长,淼漪只有一件事想要求您。”
张淼漪的手,静静攥住了张玘那玄色衣摆。
“父亲已经做主为我和谢大人签下了婚书,为了掩人耳目,我将被过继到孙家,以孙家女之名出嫁。马上,我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唤你一声兄长了。淼漪只想求您,待我出嫁后,请您帮忙照拂姨娘和弟弟,不求让他们荣华富贵,只求保全性命安康,求您了!”
张淼漪的那双杏眸里,满是晶莹的泪珠,仿佛屋檐上断了串的水珠,扑簌扑簌落个不停。
“兄长,这个家里,淼漪能求的人,只有你了!”
夫人病重,无暇管事。
其他侍妾更是各扫门前雪不会管闲事。
她那位好父亲只会把母亲和弟弟当做能够拿捏自己的利器,甚至随时能够为了威胁自己而要了他们的性命。
母亲病得起不来身了,弟弟更是那副样子,在父亲眼中,他们两个人早就除了拿捏自己没有任何价值了。
唯有长兄,他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善心。
那一瞬间,张玘有些无颜看张淼漪的眼睛。
他最是知道这个妹妹这些年来的艰辛。
母亲出身世家,对内宅管辖手段极为狠辣,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后宅除了母亲外,唯有张淼漪的母亲,那位出身低到尘埃里,且如今病弱的樊姨娘能够诞育下一子一女。
其他侍妾,便是再得宠,也无子嗣上的消息。
虽不知樊姨娘有何特殊,但生下的这一子一女,并未为她换来生活的多大改变。
她依旧是个卑微的侍妾,连出门的资格都没有,日日缩在那一方小院子里,父亲似乎也并不如何宠爱她,一年到头也不见会想起她几次。
按说她生下了太守府的次子,就算是庶子,抬成侧室给二弟一个好些的出身也是应当的。
但偏偏,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甚至她辛苦生下的那个孩子,十年了,从未出过那间院子。
就连张玘也就见过一面,还是他刚刚出生尚在襁褓之时的匆匆一瞥。
那个孩子和他的母亲仿若被整座府邸遗忘了。
张玘曾经提过让二弟进学的事,可也被父亲搪塞了过去。
到底只是个庶弟,后面张屺忙了起来,便也将这件事情丢到了脑后。
唯有张淼漪。
她没有忘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十五年来,她日日严苛要求着自己,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女红熏香……她是一个庶女,若是母亲不提,她自然是得不到悉心的教导。
她便日日偷偷在长姐的窗外看着,看着那些女学究的教导,自己悄悄跟着学。
才偷学了两日,便被伺候的婢女发现了,告到了母亲那里。
她自然是受了责罚,挨了十下戒尺。
但母亲却也最终允了她和长姐一同进学。
张玘知道,在母亲看来,一个庶女的婚事,是可以拿来为自己将来的仕途增添助力的。
淼漪也知道。
但她从未怨过。
她的天资不是最聪颖的,但一直是最刻苦的。
便是一向对她态度平淡的母亲,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身上的韧劲儿,世所罕见。
十五年的时光,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闺阁少女,才名更是两江皆闻。
正是因为怜惜她的这份不易,在得知父亲或许有意要将张淼漪嫁入皇都的关平侯府为续弦之时,张玘直接为张淼漪和东方随之牵线搭桥,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以两人的感情倒逼两家定下了婚事。
那关平侯已过不惑之年,膝下更是儿女双全。
淼漪嫁过去,会是怎样的结局
但张玘没想到,哪怕婚事都定下了,自己不过离开太守府一月,淼漪依旧是毁在了父亲的手上。
且不说谢望之并非良配,就算他是个有真才实学且深得重用的能臣,淼漪以如此手段嫁了过去,如何能得夫君的真心!
她的一辈子都已经毁了!
张玘清楚地认识到,父亲,已经越发疯魔了。
他如今为了自己的荣华和前途,已经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了。
那下一步,他还可以牺牲什么呢
心下复杂翻涌,张玘轻叹一口气扶起了张淼漪。
“你放心,樊姨娘和二弟也是我的家人,我自会庇护他们二人。你……”
他想要叮嘱张淼漪一二,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似乎都显得虚伪。
“兄长。”
张淼漪轻轻笑了笑,打断了张玘那未说出口的话。
“这是淼漪的命,我认命了。”
而后,袅袅福身,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瞬,一滴泪伴随着转动的弧度,悄然落在了张玘的手背上。
张玘愣了许久,直到有仆从经过向他行礼,他才恍然惊醒。
眸色暗沉了下来,张玘收回手,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而回到自己院落的张淼漪,则是已经彻底没了刚刚的柔弱模样。
她屏退了众人,回到房间后,展开了手心的纸卷。
上头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谢望之在皇都中早有意中人。其意中人,早已为人妾室,二人私通款曲,珠胎暗结。】
刚刚路过一个婢女时,她的手心便被塞进了这样一张纸。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前日,昨日,自己都有收到这密信。
而这两张密信,也是促成自己今日在张玘面前落泪的根本所在。
她虽然生得一副娇柔外貌,但并不是那种柔弱爱落泪的性子。
眼泪在许多时候,不过是她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
那夜和谢望之的事,是她迫不得已,甚至于那时候她对谢望之还抱有一丝歉疚。
到底是自己毁了他的亲事。
但很快,张淼漪就收到了一碗汤药。
那是谢望之送来的,还叮嘱人必须看着她喝下。
而她那位好父亲,很是宽纵地就让人带着汤药来了她的面前。
张淼漪当着他们的面喝下了汤药。
转身便抠嗓子强行吐了出来。
也就是在那天,她收到了第一封密信。
那里头写道,谢望之送来的那一碗汤药,是绝子汤。
药效极为猛烈,女子喝完后,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孕,且终生都将下红淋漓,进而影响寿数。
而那汤药的功效,张聘是知道的,他默许了这一切。
张淼漪根本没让人去查。
因为,她知道,这是真的。
尽管她以最快速度抠嗓子吐出了大半汤药,可服药过后不过半日,她便突然来了月事。
且一直腹痛难忍,冷汗淋漓。
仅仅那么点儿药,就有如此功效,若是自己真的全喝下去了,怕是没几年好活头了吧。
那一刻,张淼漪的心,彻底凉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奋起挣一条活路了。
这个家里,不会有人救她。
她只能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