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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的悲鸣,是这片焦土废墟之上,最先响起的哀乐。 那不是冲锋陷阵时,被利刃洞穿的短促悲嘶,而是一种更为凄厉、更为绝望的,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惧长鸣。 前一刻还势如奔雷、铁蹄踏碎一切的西凉精锐,下一刻,便如同陷入了神话传说中的流沙地狱。大地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它坚实的所有属性,变得柔软、黏腻,充满了致命的吸附力。 冲在最前排的骑士,连人带马,以一种极其荒诞的姿势向前栽倒。沉重的铁甲成了加速他们坠落的催命符,战马的铁蹄深深陷入突然化开的泥沼之中,巨大的惯性让马身拧成了诡异的角度,骨骼断裂的脆响被淹没在骑士们的惊呼与咒骂声里。 一人摔倒,便如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后面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一头撞进了这片由人与马组成的混乱肉山之中。马匹互相倾轧,骑士被甩飞出去,口鼻被冰冷腥臭的泥浆瞬间封住,徒劳地挣扎着,手臂在空中挥舞,抓到的却只有同伴滑腻的铠甲和绝望的眼神。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徐荣引以为傲的冲锋阵型,便在这片不过百步方圆的区域里,彻底崩溃、瓦解,化作了一副滑稽而又恐怖的活地狱图景。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怎么回事!” 后方,勒住战马的徐荣,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也对前方那片诡异的土地充满了畏惧。 他看到了什么 地面……活了过来 这个念头荒诞不经,却又是他眼前所见唯一的解释。没有陷坑,没有绊马索,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坚实的焦土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片能吞噬生命的泥沼。 是妖术吗 徐荣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征战沙场多年,见过伏兵,见过火攻,见过水淹,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离奇的场面。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远处那支岿然不动的玄色军阵上,尤其是在军阵前方,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站立的年轻身影。 难道是他 这个猜测让徐荣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恐惧,一种远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深沉的恐惧,开始从心底蔓延。 …… “呼……” 李玄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 编辑这片战场,消耗了他整整三百点气运。这股能量从他的身体里被抽离的瞬间,带来的是一阵轻微的晕眩和精神上的疲惫感,像是一夜未眠后,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的目光越过前方那片混乱的泥沼,与远处马背上的徐荣遥遥对视。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神中的震惊、迷茫,以及那一闪而逝的恐惧。 很好。 李玄要的,不仅仅是战术上的胜利,更是心理上的彻底击溃。他要在这群骄横跋扈的西凉兵心中,种下一颗名为“不可战胜”的种子。 “张宁。”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淡。 “在。” 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张宁,立刻上前一步。她的脸上同样带着一丝未消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信赖。她亲眼见证了主公那近乎神迹的手段,这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坚定她的信仰。 “前军,长矛手上前,结刺杀阵。”李玄的命令简单而冰冷,“清理掉那些还在动的东西。” “喏!” 张宁没有丝毫犹豫,手中令旗果断挥下。 “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再次响起,与前方西凉军的混乱哀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直如磐石般坚守的玄甲军方阵,第一次主动向前移动。最前排的盾牌手依旧保持着密不透风的阵型,稳步推进,而在盾牌的缝隙之间,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长矛,如毒蛇的信子般缓缓伸出,斜斜地指向下方。 他们没有喊杀,没有怒吼,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金属声。 每前进一步,便有数根长矛精准地刺出,毫不留情地捅进那些在泥浆中挣扎的西凉骑兵的咽喉、眼窝和胸甲缝隙。鲜血涌出,将黑色的泥浆染成了暗红色,挣扎的身体很快便归于沉寂。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冷酷高效的屠宰。 “主公!让俺上吧!俺给你凿穿他们的后阵!” 王武看得眼都红了,他提着环首刀,急得直跺脚。 李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任务,是守好我的侧翼,防止他们的步卒包抄。现在,还不是你冲锋的时候。” 王武闻言,虽然心中急不可耐,却还是狠狠一抱拳:“是!” 他知道,主公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 …… 远处,一片狼藉的土坡后。 曹操在曹洪的搀扶下,半靠在一块烧焦的断墙上,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依旧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可他此刻却仿佛完全忘记了疼痛,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看到了。 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支百战百胜的西凉铁骑,是如何在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混乱。他也看到了那支人数并不占优的玄甲军,是如何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姿态,从容不迫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孟德……那李玄……究竟是何方神圣”曹洪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败退的混乱中,出现了幻觉。 曹操没有回答。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忌惮,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枭雄发现同类的审视与警惕。 他原本以为,李玄只是一个运气不错,得了些精兵,有些小聪明的年轻人。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他都看作是其麾下将士勇猛,以及他善于抓住时机的结果。 可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不是勇猛,也不是时机,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一种近乎“道”的力量。 曹操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但他相信,万事万物,皆有其理。李玄,一定是通过某种他不知道的“理”,才做到了这一切。 或许是早就勘探好了地形,利用了这片区域特殊的水文地质 不,不可能。他们是追击方,一路仓促行军,哪有时间做如此精密的布置 难道…… 曹操的脑海中,猛然闪过那些关于太平道妖术的传闻。他看了一眼李玄身边那个身穿道袍,指挥若定的女子,心中更是疑云丛生。 这个李玄,藏得太深了。 他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以为看到了井口的大小,却永远不知道,这口井到底有多深,井下又藏着怎样的波涛暗涌。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良久,曹操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日后若不能为我所用,必为心腹大患!” …… “撤!全军后撤!快撤!” 徐荣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惊与恐惧中挣脱出来,他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他麾下的步卒,也会被对方那种诡异的手段和冰冷的军阵,一点点蚕食殆尽。他必须撤退,重整旗鼓,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给太师! 西凉军如蒙大赦,残余的步卒和骑兵,丢下那些依旧在泥沼中哀嚎的同袍,掉头便向来路仓皇逃窜。 李玄并没有下令追击。 他的玄甲军人数本就处于劣势,刚刚一番激战,虽然战果辉煌,但将士们的体力也消耗巨大。更重要的是,曹操和刘备的部队已经被冲散,此刻最要紧的,是稳住阵脚,收拢残兵,而不是盲目扩大战果。 “传令,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拢友军!” 李玄的命令再次下达。 玄甲军立刻停止了推进,一部分人警戒四周,另一部分人则开始救助那些散落在战场各处的曹军和刘备军的士兵。 刘备带着仅剩的数十名亲兵,在关羽和张飞的护卫下,面带惭色地走了过来。 “李将军……大恩不言谢!”刘备对着李玄,深深一揖。 他此刻的心情,比曹操还要复杂。若说曹操是忌惮,那他刘备,更多的则是感激与震撼。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冲得七零八落,而李玄的部队却能创造奇迹。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对李玄的敬佩,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玄德公言重了,同为讨董盟军,理当互助。”李玄伸手将他扶起,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然而,这丝笑意还未完全绽放,就猛地凝固在了脸上。 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死一般的煞白,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得变了调。 “将军!不……不好了!” 斥候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洛阳城的东方,声音颤抖地嘶喊道: “东面……东面又出现了一支西凉大军!火把连天,尘土蔽日,已经……已经彻底封死了我们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