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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凌风正在查看暗影绘制的北疆势力分布草图，柱子拿着一份紧急军情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风哥儿，暗影急报！阿剌罕的使者，似乎与靺鞨诸部联盟的大头人‘秃发乌狐’搭上了线！双方在白山黑水间的某处会盟，具体内容不详，但会后，秃发乌狐麾下的几个靺鞨部落，开始向黑石城东北侧的边境地带迁移牧场，其巡逻的靺鞨骑兵，与我方斥候发生了数次小规模对峙，态度颇为强硬。” “靺鞨诸部联盟……”凌风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草图上的东北方向。这是一个由数十个大小靺鞨部落组成的松散联盟，占据着水草丰美的河谷与沿海林地，民风彪悍，渔猎骑射皆精，实力不容小觑。以往，靺鞨诸部与北凉兀术部关系不睦，时常为猎场和入海口争斗，与黑石城虽无深交，但也井水不犯河水。若阿剌罕成功拉拢了靺鞨诸部，黑石城将面临东北、北两方面的巨大压力。 “阿剌罕这是想孤立我们，形成合围之势。”凌风冷声道，“秃发乌狐贪婪成性，阿剌罕定然许以重利，或许是瓜分我黑石城之后的土地财物，或许是联合对抗更东方的室韦或其他部落。无论哪种，对我城都极为不利。” 柱子忧心道：“若靺鞨与兀术联手，我军压力倍增，尤其是东北线，防务空虚，恐难抵挡。” “不能坐以待毙。”凌风站起身，在室内踱步，“阿剌罕能远交，我们为何不可靺鞨诸部也非铁板一块，秃发乌狐虽为大头人，但其下各部首领心思各异，并非人人都愿与虎谋皮。” 他沉思良久，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柱子，你亲自挑选一队最精干的斥候，要熟悉靺鞨语言、习俗的。带上礼物——精选一百匹上等骏马，五百张上好貂皮，还有……二十面最新打造的、装饰精美的铜镜和琉璃珠串。”这些物品，对于东北林海中的部落而言，是硬通货和奢侈品。 “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找秃发乌狐，而是绕过他，秘密接触靺鞨诸部中与秃发乌狐有矛盾、或者地处偏南、与兀术部素有旧怨的几个部落首领，比如‘粟末部’的迷当、‘拂涅部’的宇文烈。向他们表达我黑石城的善意，陈明利害：与兀术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兀术野心勃勃，今日许以重利，他日必反噬其主。我黑石城愿与他们和平共处，互通有无，甚至……在必要时，可提供一些军事上的支援，共同抵御兀术的扩张。” 柱子眼中精光一闪：“风哥儿是要釜底抽薪，分化靺鞨联盟” “不错。”凌风点头，“告诉迷当和宇文烈，若他们能保持中立，或暗中牵制秃发乌狐，我黑石城愿以优惠价格，长期供应他们急需的粮食、盐铁、布匹，甚至可以帮助他们改善兵器。若能成事，将来瓜分兀术部利益时，他们也可分一杯羹。” 这是一招险棋，但也是破解困局的必要之举。派柱子亲自出马，足见凌风对此事的重视。 “末将明白！定不辱命！”柱子肃然领命，立刻下去准备。 就在凌风谋划远交靺鞨的同时，北疆行营的一份例行公文也送到了黑石城。公文内容依旧是催促各镇上报春防计划、兵员粮草数额，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行营似乎正在筹划一次针对北凉的小规模“清剿”行动，要求各边镇“密切配合”。凌风敏锐地察觉到，这或许是行营对阿剌罕近期频繁外交活动的一种反应，也可能是一个试探各镇态度和实力的机会。 “多事之春啊。”凌风看着案头的情报和公文，目光深邃。东边与王府虚与委蛇，东北边要远交近攻，北边要应对行营和兀术的双重压力。黑石城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行营筹划“清剿”行动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在北疆几个边镇中传开，引起了不小的波澜。黑石城自然也不例外。陈大疤、老拐等人闻讯，立刻聚到了凌风的书房。 “清剿说得轻巧！”陈大疤嗤之以鼻，“阿剌罕现在兵强马壮，又忙着拉拢靺鞨诸部，行营这时候搞清剿，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我看八成又是想让我们这些边镇打头阵，当炮灰！” 老拐忧心忡忡：“若是行营强令我们出兵，该如何是好不出兵，便是抗命；出兵，只怕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 柱子已秘密前往靺鞨诸部，此刻不在城中。凌风听着众人的议论，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那份行营公文，心中飞速盘算。行营此举，目的可能有三：一是确实想打击一下阿剌罕的气焰；二是借此消耗各边镇的实力，尤其是像黑石城这样不太听话的刺头；三是试探各镇的虚实和忠诚度。 硬顶肯定不行，但乖乖听话当炮灰，更是愚蠢。 “行营要清剿，我们自然要‘鼎力支持’。”凌风忽然开口，语气平静，“不过，如何支持，却大有文章可做。” 众人目光聚焦过来。 “老拐叔，你立刻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呈报行营的文书。”凌风吩咐道，“文书要写得情真意切：首先，坚决拥护行营清剿决策，黑石城上下同仇敌忾；其次，详述我城困难——去岁血战，精锐折损，新兵训练未成，城防亟待加固，且近日东北侧靺鞨部异动，不得不分兵防备，实在无力抽调主力随行营出征；最后，表达忠心：虽无法派大军，但愿倾尽所能，提供粮草支援，并派出小股精锐斥候，为大军前导，侦察敌情，确保行营主力行动顺利。” 陈大疤眨巴着独眼：“风哥儿，这……这不是哭穷吗行营能信” “信不信不重要。”凌风淡淡道，“重要的是，我们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让他们难以严词拒绝的理由。我们表态支持，愿意出粮出侦察兵，已是尽了边镇之责。行营若强行要我们出主力，便是罔顾我城实际困难，传出去，其他边镇会怎么想” 老拐恍然大悟：“妙啊！既全了行营的面子，又保住了咱们的实力！还能顺便要点侦察敌情的主动权！” “正是此意。”凌风点头，“另外，疤叔，从军中挑选一百名最机灵、最擅长山地侦察和伪装的老兵，由你亲自带队，随时待命。一旦行营批准我们的方案，你们就立刻出发，深入敌后。但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硬拼，是侦察！摸清阿剌罕主力的确切位置、兵力配置，特别是他与靺鞨诸部联络的路线和使者队伍的行踪。有机会，就干掉他们的斥候和小股部队，没机会，就潜伏起来，把情报传回来。我们要让行营觉得我们有用，更要让我们自己掌握战场主动权。” 陈大疤兴奋地搓手：“这个活儿俺喜欢！保证让那些狼崽子睡不着觉！” 安排完行营之事，凌风又想起一事，对老拐说：“给云州胡掌柜去信，让他下次与王府交易时，除了香露，可带上两面我们新制的天青色平板琉璃作为样品，只说是稀罕物，供王府赏玩，暂不出售。看看王府的反应。” 老拐应下，笑道：“风哥儿这是要再抛下一个香饵” 凌风目光深远：“要让王府觉得，我们的‘价值’，远不止几瓶香露。这样，当我们真正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时，才有谈判的筹码。” 数日后，黑石城的呈文送达北疆行营。果然如凌风所料，行营总管赵擎苍虽对凌风的“哭穷”心知肚明，但黑石城给出的理由确实难以驳斥，且态度恭顺，还主动提供了粮草和侦察支援，若再强行逼迫，恐寒了其他边镇之心，最终只得批复“准其所请”，令黑石城“尽力提供协助，探明敌情为重”。 陈大疤率领百人精锐斥候队，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北方的群山之中。而黑石城自身的主力，则抓紧时间休整、训练、加固城防，静观其变。凌风这一手“将计就计”，既应付了行营，又派出了耳目，还将主动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北疆的这盘大棋，他下得愈发沉稳老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