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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理学院对阵机电学院的友谊赛如约而至。 比赛的进程，与其说是对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碾压。 关子元和温久末几乎拼尽全力。 关子元凭借出色的弹跳和预判，试图在内线翻江倒海；温久末则在外线不断寻找机会，投进几个高难度三分。 然而，他们的努力在机电学院密不透风的防守和流畅的进攻面前，如同杯水车薪。 尤其是机电学院的队长兼中锋——身披11号球衣的叶岚。 他身高臂长，卡位精准，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矗立篮下。 每一次篮板球的争夺，都变成了他个人的表演秀。 整整一场比赛，在叶岚的绝对统治下，理学院愣是一个前场篮板都没抢到！ 内线的彻底失守，让理学院的进攻变得更加艰难，防守端也疲于奔命。 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记分牌上的分差无情地扩大。 “嘟——！” 终场哨声如同解脱的宣告，刺耳地响起。 鲜红的比分定格在38：72。一场毫无悬念的惨败。 关子元撑着膝盖，胸口剧烈起伏，肌肉因过度发力而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几乎是本能地，投向观众席那个熟悉的角落。 整个比赛过程中，每一次他咬牙打进一球，他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里，仿佛那是他汲取力量的唯一源泉。 那里坐着苏悦。 她和林小满坐在一起，以“美术社指导老师和社长前来为本社社员加油助威”的名义，置身于喧嚣的观众之中。 苏悦无法像身边活力四射的林小满那样，挥舞着手臂，毫无顾忌地大喊“关子元加油！温久末冲啊！”。 她也不能像场边其他女孩那样，在比赛间隙或结束后，拿着矿泉水和毛巾，奔向自己的心上人。 地下恋情，将他们最自然的亲昵隔绝在公众视野之外。 她只能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紧紧锁定着场上那个蓝白球衣的身影。 然而，她的关心并非全无痕迹。 关子元抬起左手，用手腕内侧蹭了一下下巴的汗水。 汗水浸湿了他的皮肤，也模糊了左手手背上那个用黑色油性记号笔画的小熊猫图案。 那是一只圆滚滚的熊猫，正憨态可掬地抱着一只小小的篮球。 —— 时间回溯到昨晚。 林小满抱着画册离开后，活动室里恢复了宁静。 苏悦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迷茫： “我们的关系……真的要一直这样瞒下去吗尤其是在小满面前……” 她想起女儿离开时那毫无心机的笑容，心底掠过一丝不安。 关子元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 “悦姐，我会让小满接受的。我一定会做到，让她理解，让她真心祝福我们。相信我。” 苏悦抬起头，撞进少年清澈而执着的目光里。 她轻轻回握他的手，点了点头，眼中漾起温柔的水波：“嗯，我相信你。” 气氛变得柔和而温馨。 苏悦的目光落在关子元骨节分明的手上，忽然想起什么。 她松开手，走到放着杂物的桌子旁，从笔筒里挑拣出一支黑色的油性笔。 “对了，明天篮球赛，”苏悦走回来，自然地拉过关子元的左手，让他的手掌摊开向上，“加油。” 关子元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只见苏悦拔开笔帽，低下头，神情无比专注地用那支油性记号笔，在关子元左手的手背上，一笔一画地勾勒起来。 很快，一个圆脑袋短手短脚的小熊猫就跃然“手”上。 小熊猫怀里还努力地抱着一个更小的的篮球。 画完最后一笔，苏悦满意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然后抬起头，对着还有些愣神的关子元，展颜一笑，再次轻声说：“加油！” —— 球场上。 温久末已经和机电学院的队长叶岚勾肩搭背地走到了一起。 虽然叶岚是大三学长，但毫无架子，温久末显然和他私交甚笃。 温久末笑嘻嘻地地一巴掌拍在叶岚结实的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叶岚！这次算你们走狗屎运！是俺们战略性放弃！明年！明年俺们理院指定摁着你们摩擦！” 温久末输球不输阵。 “得了吧老温，别吹牛逼了！” 叶岚大笑着回敬了他一记不轻不重的“臀击”，目光却越过温久末，落在了旁边低头看自己左手的关子元身上。 “不过说真的，老温，你们院这个新来的大前锋，真有两下子！身体素质好，意识也不错，就是配合差一点。” 叶岚直接走到关子元面前，伸出手，笑容爽朗：“哥们儿，认识一下，我是校队队长，叶岚。有没有兴趣来校队” 关子元还没开口，温久末就抢着替他回答： “他愿意！必须愿意！老关，快叫队长！” 关子元：“……啊” 他刚从惨败的失落中回神，有点跟不上节奏。 叶岚看出他的犹豫，立刻开启“推销”模式： “以你今天的表现，进咱们校队打绝对够格。怎么样考虑考虑” 关子元下意识想拒绝：“算了，我没时……” “时间挤挤总是有的！”叶岚打断他， “而且，你看温久末，他也是我们校队的，不也没耽误他绩点专业第一吗赛前每天就来练一个多小时，强度可控！” 温久末在一旁配合地用力点头，证明可行性。 关子元：“……” 叶岚见他没立刻拒绝，赶紧加码：“进了校队，能加综测学分！评奖学金、评优，好处大大的有！” 关子元眼神微动。 叶岚趁热打铁：“还有！要是校队能在省里的交流赛拿到名次，是可以申请免修大学体育课的！省下来的时间，该学习学习，它不香吗” 关子元呼吸一滞。 叶岚最后降低门槛，诚意十足：“实在不行，来当个替补也行啊！咱们两个礼拜后就要打全省大学生篮球交流赛了，正好缺人。你平时训练挑重要的来，比赛你就坐下面，关键时候需要你了再上！稳赚不赔，怎么样” “别废话了老关！”温久末再次搂住关子元的脖子，使劲摇晃，“学分！免修！替补就行！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还犹豫啥加入俺们吧！” 关子元被晃得头晕，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观众席。 苏悦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离开。 她微微侧着头，看着他们这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的笑意。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传递： 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关子元深吸一口气，看向一脸期待的叶岚，点了点头： “我去。” 温久末和叶岚顿时喜笑颜开，击掌庆祝。 叶岚用力拍了下关子元的肩膀：“好！一言为定！” 关子元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浅笑，目光再次投向观众席，向苏悦传递着“我决定了”的信息。 苏悦微笑着，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是满满的赞许。 就在这气氛缓和的一刻，关子元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球场入口的铁丝网外。 他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浅驼色羊绒大衣，内搭米白色高领针织衫，脖子上系着一条精致的淡雅丝巾。 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耳垂上缀着简约的珍珠耳钉。 尽管接近天命之年，岁月的痕迹明显，但通身的打扮和气度，无声地诉说着优渥的生活。 那是他的母亲，许敏。 十年未见，可是关子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心中压抑多年的情绪如同休眠的火山骤然喷发。 委屈、愤怒、被遗弃的冰冷……所有情绪疯狂翻腾。 原来她真的来了……王亮没有骗他。 关子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推开还搭着他肩膀的温久末，也顾不上叶岚诧异的目光，更不敢再看向观众席上察觉他异样，面露忧色的苏悦。 他不管不顾地朝着离铁丝网最远的出口方向，拔腿就跑。 “子元！” 是许敏的声音，她追了过来。 关子元狂奔的脚步猛地一顿，仿佛被那声呼唤钉在了原地。 他没有回头，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抛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话： “没必要……我挺好的。您过好您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强。” 话音未落，他用更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篮球场，将身后的许敏远远抛下。 他朝着熟悉的理学楼，一路狂奔而去。 许敏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儿子那句冰冷绝情的话，像一把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关子元一路狂奔，风在耳边呼啸，却吹不散心头的翻江倒海。 他一头冲进理学楼的大门，差点撞到正捧着保温杯准备喝水的门卫张大爷。 “哎哟喂！关子元！你跑什么跑火烧屁股了还是让狗撵了” 张大爷被吓了一跳，笑骂道。 自从上次关子元“略施小计”，把理学楼天台的锁给融了，看门的张大爷就认识了这个“风云人物”。 “没…没事！” 关子元喘着粗气，脚步不停，身影消失在通往走廊的拐角。 “嘿！这小子……” 张大爷看着他仓惶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茶，“跑这么快，急啥呢搞学习就差这一会儿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