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稳住，我们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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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二十五分。 江州市，某个平平无奇的出租屋内。 鲜时光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那张一翻身就“咯吱”作响的单人床上。他左手举着一个平板电脑，右手端着一杯白开水，脸上挂着一种极度惬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松弛表情。 他就好像一个等待开奖的资深彩民。 一个买了一辈子彩票，中的最大奖项永远是“谢谢惠顾”，并且对此还乐此不疲的彩民。 他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自家那个半死不活的“鲜时光电视台”的官方直播频道。再过五分钟，他呕心沥血耗费千万巨资打造的“必亏神作”——《人生一串》，就要正式与这个世界见面了。 他已经能清晰地预见到这部伟大作品的最终归宿。 它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深夜的大海，就像一声叹息消散在凌晨的寒风中，它会播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它会静悄悄地来，再静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他公司账上的最后一分钱。 一想到这里，他甚至幸福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为了给这次注定伟大的“成功亏损”，画上一个堪称完美充满了仪式感的句号，鲜时光决定，再给自己加最后一道保险。 他娴熟地切换应用，登录了自己那个已经长草三尺高，上一次发动态还是在大学毕业时，内容是“兄弟们江湖再见”的社交账号。 他编辑了一条全新的动态，字斟句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诚和善意提醒： “【友情提示】各位还在熬夜的朋友，本人名下那个快要倒闭的电视台，今晚十一点半要播一个叫《人生一串》的新节目。是一部关于路边摊烧烤极其无聊沉闷的纪录片，本人亲测，催眠效果堪比高数课堂，治失眠有奇效。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奉劝各位，千万、千万不要在深夜肚子空的时候观看，非常容易引起生理性不适和精神烦躁。勿谓言之不预也！【合十】【月亮】” 写完后，他自己读了一遍，满意得差点给自己点了个赞。 完美！ 这波“反向营销”，充满了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关怀，简直就是“亏钱界”的一股清流，是“作死领域”的教科书级典范！ 我真是个大善人！ 鲜时光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他惬意地放下水杯，把平板电脑靠在枕头上，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观看角度，准备欣赏自己的千万投资，是如何在这静谧的深夜里，华丽无声地化为乌有的。 十一点三十分，屏幕一黑，节目准时开始。 没有片头，没有台标，没有任何冗长且故弄玄虚的背景音乐和专家旁白。 画面亮起的第一个瞬间，就是一记不讲武德直击灵魂的视觉重拳。 一台价值百万的arri alexa电影级摄影机，以每秒120帧的升格慢动作，用一枚价格能买一辆小轿车的蔡司电影定焦镜头，死死地对准了一块正在烧得通红的木炭上被烤得滋滋作响剧烈颤抖的……五花肉。 那块五花肉，肥瘦相间层次分明。 瘦肉的部分，在高温的炙烤下，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略带焦褐的酱红色。 而肥肉的部分则被烤得通体晶莹剔透，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边缘处因为美拉德反应而形成的酥脆外壳，在炭火的映照下闪烁着金黄色罪恶的光泽。 顶级收音设备捕捉到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发指。你甚至能听到每一颗脂肪细胞，在高温中不堪重负，发出细微“噼啪”爆裂声。 紧接着，在慢动作镜头下，一滴被逼出肉块的滚烫金黄色油脂，颤巍巍地在肉的边缘汇聚、凝聚，最终，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 “刺啦——” 热油精准地滴落在下面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上。 那一瞬间，一股混合着肉类焦香、木炭清香和调味料咸香的浓烈烟雾，猛地升腾而起，缭绕着，盘旋着，仿佛突破了次元壁，要从那冰冷的液晶屏幕里，直接粗暴地钻进你的鼻孔，侵占你的大脑！ 深夜十一点三十分。 这是一个何等神奇、何等恶毒的时间点。 写字楼里的社畜刚刚拖着疲惫的身躯，结束了一天漫长的加班，回到冰冷的出租屋。 大学城的宿舍里精力旺盛的学子，刚刚打完了最后一局激烈但失利的游戏，正处于一种精神空虚、怅然若失的贤者时间。 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刚刚看完一场冗长文艺电影的情侣，正在为谁去洗碗而进行着礼貌而又坚决的推诿。 他们的身体，是疲惫的。他们的精神，是空虚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胃在消化完几个小时前的晚餐后，早已空空如也。 就在这个所有人身心防御能力都降到最低的、最脆弱的时刻，《人生一串》的开场暴击，如同一枚精准制导的，专门攻击消化系统的生物武器，准确无误地投放到了他们体内那只早已蠢蠢欲动，名为“馋虫”的远古巨兽的头顶。 于是，在这一瞬间，在江州市乃至全国无数个漆黑的房间里，几乎同时响起了一声整齐划一，发自灵魂深处的巨响。 “咕——————” 那声音，比窗外的任何噪音都要响亮，比内心的任何叹息都要真实。 躺在床上的鲜时光，也听到了自己肚子发出的抗议。 他皱了皱眉。 “嗯这个魏莱，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他平铺直叙地剪吗怎么还搞上高速摄影了这画面，确实有点……太清晰了。” 但他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往下看。 没关系的，光有画面有什么用纪录片，内核是故事，是人文。我选的这些烧烤摊老板，一个个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能讲出什么花来观众看三分钟，新鲜劲一过，绝对就换台了。 稳住，我们能赢！ 然而，他还是太天真了。他严重低估了“饥饿”这种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在深夜时分所能爆发出的巨大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