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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着剧本对鲜时光说：“鲜总！您看！这个剧本，有血有肉！充满了小人物的挣扎与无奈！这哪里是科幻片这分明，就是一部……‘科幻背景下的现实主义力作’！” “我决定了！”楼公子大手一挥，“为了拍好这个剧本，我要加入更多我的东西！” “我要用长达五分钟没有任何配乐的空镜头，去展现申城这座‘钢铁森林’在末日下的死寂！让观众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我要加入大量演员带着各地口音方言即兴发挥的对白！这才是真实的质感！” “我要全程采用手持摄影！镜头必须晃！晃到观众想吐！让他们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那种逃亡时的颠簸与不安！” 听着两位大神你一言我一语，把这部电影描述得越来越“艺术”，越来越“高级”。 鲜时光的额头，也开始冒汗了。 不对劲！ 事情的发展，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失控了。 他原本以为，这两位是来搞破坏的。结果，他们居然一本正经地，开始了……艺术创作 就在这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他们的最终目的。 “所以，鲜总！” “我们，需要增加预算！” 楼公子指着远处的一片废墟，眼神狂热：“我要在那片废墟上，种上一片真实的随风摇曳的芦苇荡！大概需要五百亩！这象征着，绝望之中生生不息的希望！这个镜头，是整部电影的诗眼！” 王河林也指着自己的剧本，据理力争：“我需要加一场戏！男主角在废墟里带着妹妹躲避外星人追杀的时候，从图书馆的废墟里翻出了一本已经被烧掉一半的《百年孤独》！这个细节，能极大地深化我们关于‘孤独’和‘宿命’的主题！” 钱多多的脸，已经彻底变成了猪肝色。在市中心种五百亩芦苇为了一个镜头，去买绝版书的版权 你们疯了吗！这都是钱啊！ 他正要开口阻止，却看到鲜时光缓缓地抬起了手。 鲜时光看着眼前这两个眼中闪烁着“艺术之光”的疯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烧！给我狠狠地烧！ 钱算什么 只要能亏钱，你们就是想在黄浦江上盖个盖子，我都给你们批！ 于是，鲜时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挣扎”和“无奈”的表情，他痛心疾首地一挥手。 “批！” “都给你们批！” “钱……钱不是问题！艺术……艺术是无价的！” 说完这两个字，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想要疯狂上扬。 楼公子和王河林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鲜总！” “您……您是我们的知音啊！” “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拍出一部，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作品！” 在两位大师“激情创作”的带动下，剧组里就连那块最大的“短板”，都被带偏了。 电影拍摄现场。 安吉拉宝贝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脸上涂满了灰黑色的泥土，正茫然地站在一片刚刚被炸毁的布景中央。 楼公子正扛着一个手持摄像机围着她360度旋转拍摄，嘴里还在不停地嘶吼着。 “对！就是这个感觉！宝贝！不要动！” “不要给任何表情！你现在不是一个演员！你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着‘人类在末日浩劫下，彻底失去表情能力的麻木状态’的……行为艺术品！” “感受风！感受废墟的呼吸！把你那空洞的眼神，变成一把手术刀，剖开这个虚伪的世界！” 安吉拉宝贝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符号什么呼吸什么手术刀 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 不让我做表情，就站在这里发呆，就能拿八千万的片酬……这份工作，好像……还挺轻松的 就这样，电影在一片充满了“艺术激情”和“烧钱快感”的诡异氛围中，杀青了。 三个月后，鲜时光传媒的内部小型放映厅。 灯光熄灭，大银幕亮起。 鲜时光，魏莱，钱多多，三人正襟危坐，准备审阅《申城沦陷》的第一版初剪样片。 电影一开始，就陷入了长达五分钟的黑屏。只有一些风声，和令人不安的细微电流声。 钱多多开始坐立不安。 紧接着，屏幕亮了，是一个剧烈晃动的几乎看不清是什么的手持失焦镜头，持续了三分钟。 魏莱皱起了眉头。 再接着，男女主角出场了。 在一片几乎看不清人脸的昏暗光线下，他们用一种带着浓重方言含糊不清的口音，说着一些哲学思辨性极强，但普通人根本听不懂的台词。 大段大段的沉默。 大段大段的空镜头。 全片两个半小时，节奏慢得能让树懒急死，色调暗得像是没交电费。 终于，电影放完了。放映厅的灯，重新亮起。 魏莱和钱多多还保持着看电影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两尊石化的雕像。 他们的脸上是同一种表情。 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看了什么的……极致的迷茫。 许久，钱多多才颤抖着凑到鲜时光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绝望地说道： “老……老板……这……这片子……” “好像……有点……看不懂啊。” “完全……完全没有商业片的感觉，感觉……要……要完蛋了啊！” 听着钱多多那带着哭腔的绝望低语，鲜时光的内心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深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不懂，就对了！ 节奏慢，就对了！ 要完蛋，就他妈的太对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电影上映后，票房惨淡，口碑崩盘，观众破口大骂的盛况！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系统结算时，那悦耳的亏损提示音！ 我的几个亿！我的人身自由！我躺平的梦想！ 稳了！ 这一次，绝对无敌稳了！ 他故作沉重地拍了拍钱多多的肩膀。 “别担心，我们……还有特效！”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个同样被他不看好的，由光头强率领的“数字魅影”团队身上。 一群差点破产的技术宅。 一部沉闷到死的文艺闷片。 这最后一步，肯定会是五毛钱的垃圾特效，给这部注定要沉没的“艺术巨轮”，再狠狠地踩上一脚油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