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家族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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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先的老者约莫五旬模样，一袭月白长衫浆洗得纤尘不染，眸光温润如水，正是苏一爷。 他左手虚托着位鹤发老妇，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虽拄着拐杖，脊背却挺得如青松般笔直。 待缓缓挪至厅堂，老妇人方在太师椅上落座。苏一爷则只是将手轻轻搭在老妻椅背上。 “到底是鹣鲽情深呐——”苏三爷尾音拖得似廊下画眉的啁啾：“大哥这举案齐眉的功夫，小弟学足六十载也没个模样。” 若在往日，苏一爷早将老三堵得哑口无言。然而此刻却只见老者俯身与老妻低语。 苏三爷的食指堪堪抬起半寸，悬在空中的指尖却陡然痉挛，将未及出口的讥诮生生碾碎在森白齿间。 整座厅堂霎时堕入幽冥般的死寂。 众人俯首如麦浪低伏，望向堂前渐次凝聚的虚影。那抹身形分明伫立在主椅前，却又似渗入每道砖缝的阴翳。 苏万钧喉结滚动如吞炭，率先叩首：“恭迎老祖宗圣安。” “起。”金戈相击般的单字震得茶盏迸出龙吟。 待最后一丝余韵在梁柱间散尽，无形的威压已如天罗地网覆压厅堂。 直至两袭素纱自云母屏风后迤逦而出，宛若阴阳双鱼游弋于太极玄境，分立虚影两侧。 左侧侍女皓腕轻转，九曲银铃震颤出空灵清响；右侧侍女素手微倾，羊脂玉如意流转着温润光华——恰似两仪阵眼归位，将肆虐的威压尽数封镇于方寸之间。 主座者轻叩桌面，余音在冷光中荡开——“开始吧”…… 会议在老祖宗贴身侍女的主持下展开，诸般事宜安排停当，厅内众人正欲起身告退。 忽闻紫檀太师椅传来珠玉相击的脆响。 老祖宗的眼皮缓缓掀起，露出浑浊却锐利的眸光：“这五载寒暑，苏氏宗族如逆水行舟，诸位都辛苦了。” 几位族老方欲谦辞，却见青玉地砖上骤然浮现玄奥符文，流转间将众人喉间话语尽数封缄，满室寂静。 老祖宗目光如刀，缓缓转向左侧：“万钧。” 话音未落，袖中忽飞出一团冰魄似的蓝芒，悬在苏万钧眉前三寸处流转不息，双手捧住这枚水元凝成的秘宝时，眼底翻涌着压不住的狂喜。 座位后，刘苏垂首低眉。自月前暂居苏府，这位半路认祖的子孙已数度在生死边缘徘徊。此刻厅中灵压渐重，寒毛倒竖的预感如毒蛇般缠绕颈项。 “苏儿。”沙哑的呼唤似冰锥刺入耳膜。 老祖宗传唤的第二人，引得堂内众人面面相觑——竟是个耳生的名字。 待看到一少年强压战栗行至厅中，方才醒悟，皆是露出好奇神色。 刘苏双膝触地时听见心跳如擂鼓般撞击。 老祖宗的食指轻抬，他便如提线木偶般被无形丝线提起。 混着沉水香的目光如毒蛇信子，逡巡过少年周身经脉：“此子根骨清奇更胜其母，实为苏氏罕见的良材美玉。” 面对老祖宗的夸赞，刘苏依旧如同前两次那般，局促不安地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拘谨的模样被众人尽收眼底。 苏万钧正欲开口缓和气氛，却瞥见老祖宗嘴角似有若无地扬起一丝弧度，当即噤声不语。 “原来是小燕子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静立一旁的苏一爷突然上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的目光在刘苏脸上来回逡巡，仿佛要确认什么。 刘苏闻声抬头，正对上苏一爷灼灼的目光，连忙行礼道：“刘苏见过大爷，家母苏燕。” 苏一爷上前，一把攥住刘苏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他眼中泛起追忆之色：“像，太像了，特别是这双眼睛……” 刘苏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手足无措。临行前母亲并未提及这位大爷，他只得慌乱应道：“大爷厚爱，小子实在惶恐。” 苏一爷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脸上闪过一丝赧然：“既是小燕子的骨血，我这个做大爷的，岂能没有见面礼” 说罢掌心一翻，竟凭空现出一株奇果。 只见赤红的枝条上孤悬着一颗弹珠大小的果实，薄如蝉翼的果皮下，隐约可见跳动的火焰流光。 “这……”刘苏被这异象惊得倒退半步：“此等珍宝，小子受之有愧。” 苏一爷不容分说地将火焰果塞入他手中：“此物产自火焰山腹地，最能强健筋骨，正合你用。” 见刘苏还要推辞，一直沉默的小舅终于开口：“苏儿，长者赐不可辞。” 刘苏这才郑重收下，深深一揖：“多谢大爷厚赐。” 待他直起身时，老祖宗已阖目养神，众人会意，纷纷悄然退去…… 苏长歌投来艳羡中带着几分嫉妒的目光，半开玩笑道：“兄长，若按江湖术士的说法，你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刘苏苦笑着摇头：“这算什么机缘……” 在苏长歌的认知里，三爷那些私生子找上门后，无不削尖了脑袋攀附权贵，这本是人之常情。 可眼前这位便宜表哥却与众不同——自打进了苏家，除了按规矩与交好的家里人寒暄外，竟再无其它动作。 今日老祖宗的举动，分明是在暗示表哥该有所作为。可平日里机敏过人的表哥，面对老祖宗的问询时却像个榆木疙瘩，实在反常。 见表哥无意，机灵的苏长歌话锋一转：“表哥可知道这火焰果的妙处” 不等回应，他便滔滔不绝： “有人天生神力，有人资质平平。若能在七八岁的黄金年龄服下一颗火焰果，说不定你现在就能有段良那般体魄。不过嘛，只要此前未曾服用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听闻火焰果竟有如此神效，刘苏不禁疑惑：“这般珍品，大爷为何不留给自家儿女” 火焰果不留给自家孩子，本就是不合常理。 二十三却还是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要我说啊，许是大爷慧眼识珠，看出你天赋异禀……” 走在前头的小舅听不下去了，道出其中缘由：“你们也看到了，大娘身子骨弱，膝下子女的体质先天不足。” 小舅叹了口气：“火焰果虽是强身健体的珍宝，但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道理你那几位叔伯，兄弟怕是早就试过了。” 说到这里，小舅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苏一眼：“至于为何独独给了你——老祖宗看重你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