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若即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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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驾校角落的一辆旧教练车上练习。林一明出人意料地耐心，没有大吼大叫，只是简单地讲解要领。 “感觉离合器到结合点没就这儿，稳住...对，慢慢抬...给油...” 温言希全神贯注地操作着，终于成功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坡起。 “我成功了！”她忍不住露出笑容。 林一明看着她闪亮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还行吧，总算没笨到家。” 从那天起，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林一明不再动不动就对温言希大吼大叫，而是会找机会单独指导她；温言希也不再一见到他就躲，偶尔甚至会主动请教问题。 但每当林一明觉得他们或许能成为朋友时，温言希又会突然变得疏远。比如有次他提到种果时，温言希立刻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或者他试图问她的家庭成员什么的，她就岔开话题或避而不谈。 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持续了两年。林一明渐渐习惯了温言希的高深莫测，也不再试图深入了解她。他有自己的烦恼要操心——他老大不小了，父母催他找对象了，可他还没玩够呢，驾照还没拿到，他也没心机去谈。 用林一明的哲学就是想喝牛奶，又何必养一头奶牛 经过两年时间相处下来，林一明大概知道温言希的父母是农民，弟弟在读大学，妹妹读初中。他见她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不需要再多一份感情的负担，也就不着手去追求她，他选择若即若离，既不忍心完全远离，又不敢靠得太近。 温言希也喜欢这种感觉。她现在除了在超市上班，保障弟弟妹妹的读书费用，然后就是学驾照，也无心他顾。 这天，驾校的老槐树上，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林一明靠在教练车旁，手里攥着车钥匙，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驾校大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五分钟，温言希还没出现。 “操，小不点今天不会不来了吧”他嘀咕着，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温言希的号码。 两年了，他们每周见面两三次，却连最基本的联系方式都没交换过。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教练老张时，一个苗条的身影匆匆跑进驾校大门。温言希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t恤，牛仔裤洗得发白，背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双肩包。她看到林一明，脚步明显加快了些。 “对不起，公交车堵车了。”她气喘吁吁地停在林一明面前，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林一明本想调侃她两句，但看到她泛红的脸颊和歉意的眼神，话到嘴边变成了：“没事，反正老张今天不在，咱们自己练。” 温言希松了口气，跟着林一明上了那辆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旧教练车。车内弥漫着一股塑胶、汽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座椅上的裂痕比去年更明显了，温言希习惯性地避开那个会刮伤大腿的弹簧。 “今天练什么”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倒库吧，下周就考试了。”林一明发动车子，“你先来。” 温言希点点头，两人熟练地交换了位置。她调整后视镜时，林一明注意到她手腕上又多了几道细小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划的。 “你手怎么了”他忍不住问。 温言希迅速拉下袖子：“超市新到了一批菠萝，搬运时不小心划的。”她转移话题，“倒车时是看右后视镜对吧” 林一明知道她在回避，但也没再追问。两年相处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温言希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每当话题触及她的家庭或个人生活，她就会像含羞草一样迅速闭合。 温言希全神贯注地倒车，一次成功。林一明吹了个口哨：“不错嘛，看来不用我教了。” 她抿嘴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都是师傅教得好。” “得了吧，我可当不起你师傅。”林一明摆摆手，“老张要是听见，非得骂我抢他饭碗不可。” “你怕他将你逐出师门” 两人相视一笑，车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温言希把车停回原位，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考完试，拿到驾照后有什么打算” “买台车开呗。”林一明靠在座椅上，“二手的也行，总比天天猫在家里被催婚强。” 温言希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你女朋友多，是选择困难症犯了吧” “得了吧，那些都是玩玩而已的，上不得台面。你呢拿到证后，有什么打算” “我拿到驾照后，打算去物流公司应聘司机。” “物流公司”林一明皱眉，“那活儿可累，收益又被物流公司抽成，不如自己有自己的车，自己当老板。” “我知道。”温言希低头摆弄着方向盘，“但至少比我在超市工资高吧...我弟明年就大三了，学费生活费都不少。” 林一明没说话。他知道温言希家境不好，但每次听她提起，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父母整天催他找对象结婚，却从不需要为钱发愁的生活，突然觉得有些惭愧。 “你呢”温言希轻声问，“买了车之后...有什么计划” “还没想好。”林一明挠挠头，“可能先玩一阵吧，反正家里也不指望我挣钱。”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温言希的表情没变，但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车内一时沉默下来，只有老旧的空调发出嗡嗡的噪音。 “其实...”温言希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学驾照的钱，是前几年打工时省吃俭用攒的。” 林一明转头看她，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提起这些。 “为了学车，我另外还借了同学3000块。”她继续说，眼睛盯着挡风玻璃上的一道裂痕。她想，现在驾照快拿到了，反正拿到驾照后，就各奔东西了，很少有机会遇见，自己有什么想法和信息，不如跟林一明说说。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温言希的侧脸上，林一明能看到她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她自己可以借她钱，或者帮她找份更好的工作。但理智告诉他，温言希不会接受的，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物流公司...也挺好的。”最后他只能这么说，“至少自由，不用像现在在超市里整天站着。” 温言希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她停顿了一下，“反正拿到驾照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了林一明一下。他假装调整空调方向，避开温言希的视线：“是啊，以后见面机会就少了。” “所以...”温言希的声音更轻了，“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就很少机会说了。” 林一明的心跳突然加快，他不确定温言希要说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想听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比普通朋友亲近，却又谈不上恋人。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持续了近两年，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打破。 “我...很感谢你这两年来的照顾。”温言希终于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其实可以不用管我的。” 林一明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失落。他咧嘴笑了笑：“说什么傻话，咱们不是朋友嘛。” 朋友。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有些奇怪。林一明从不缺朋友，但温言希和他那些酒肉朋友完全不同。她安静得像只猫，却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他这个粗线条的人变得小心翼翼。 “嗯，朋友，也是同学。”温言希重复道，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他们又练习了几轮考试项目，配合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默契。太阳渐渐西斜，驾校里的人越来越少。 “饿不饿”林一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面馆...” 温言希摇摇头：“我得回去了，明天早班。” “哦，对。”林一明挠挠头，“那...我送你到公交站”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温言希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下周六...考试加油。” 林一明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最后他只是点点头：“你也是，别紧张。” 温言希拎起背包下了车，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林一明看着她走远，突然降下车窗喊道：“喂！温言希！”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考试那天...我等你一起进去。”林一明大声说。 温言希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那一刻，林一明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