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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穹顶的流光缓缓铺满赛场，将十二道鎏金宫灯的光晕揉成一片暖黄。炎昭炎耀站在操作台后，面前的樟木案上摊着七张泛黄的宣纸，每张纸上都用朱砂画着宫廷菜的图谱，边角的虫蛀痕迹里，还能辨认出“御膳房”的朱印。 “第一道‘百鸟朝凤’，得用鹌鹑蛋、鸽肉、燕窝凑齐百种鲜味，”炎昭拈起枚鸽蛋，蛋壳在指尖转了个圈，“蛋壳要完整剥成半透明的，像裹着层玉，这叫‘玉衣’，太爷爷说当年慈禧太后就爱这口，觉得看着吉利。”他把鸽蛋放进温水里，指尖的温度慢慢渗透蛋壳，蛋白在里面轻轻颤动，像有生命般蜷缩着，“剥的时候得用冰水镇，蛋白才会紧致，你看这蛋白的嫩度，得像刚落地的羊羔肉，一碰就颤。” 炎耀正在处理燕窝，镊子夹着细毛的手稳得像块磐石。“这官燕得用山泉水发三天，”他挑出根细毛，“第一天去杂质，第二天让它舒展，第三天换温水养出弹性，发好的燕窝得能立住筷子，才算合格。”他往瓷碗里倒了勺冰糖水，燕窝在甜香里渐渐膨胀，透明的丝缕间，竟慢慢显露出些微的粉色——是用桃花汁浸过的缘故，既去了腥味，又添了几分春日的娇俏。 观众席的窃窃私语突然变成惊叹。炎昭正将剥好的鹌鹑蛋码成凤凰展翅的形状，鸽肉剁成的泥被挤成细小的肉珠，缀在“凤羽”的间隙，燕窝则被炎耀铺成云朵状的底座，桃粉色的丝缕在灯光下流转，仿佛真有百鸟被这香气引来，正围着凤凰盘旋。 “这哪是菜，是活的画啊！”前排的老食客忍不住赞叹，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出节奏，像在打拍子。 第二道“龙凤呈祥”的处理更见功夫。炎昭取了条鲜活的鳝鱼，刀光闪过，鳝骨被完整剔出，鱼肉却保持着相连的状态，在案板上摊成薄片，像条泛着银光的龙。“这叫‘去骨留魂’，”他用刀尖在鱼肉上划出细痕，“得顺着肌理划，不然肉就散了，太爷爷说鳝鱼是‘水中龙’，没了骨也得留着那股劲。” 炎耀则在处理乌鸡，鸡皮被完整剥下，平铺在盘中，鸡腿肉剁成茸，混着瑶柱碎捏成凤形，翅膀的位置填了朵用虾胶做的牡丹，虾胶里掺了点南瓜泥，橙黄的颜色让“凤翅”栩栩如生。“乌鸡是‘羽中凤’，”他往鸡皮上抹了层薄淀粉，“这样蒸出来才会油亮，像披着层金箔。” 当“龙”形鳝片卷着“凤”形鸡茸蒸出锅时，蒸腾的热气里，鳝鱼的银白与乌鸡的乌黑交织，竟真有龙凤相缠的气势。评委席上的刘一帆微微颔首，指尖在评分表上写下“形神兼备”四个字，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像在为这道菜点下句读。 第三道“一品豆腐”考验的是刀工。炎昭将嫩豆腐倒扣在细布上，用铜勺轻轻刮擦，豆腐泥透过布眼漏进碗里，细得像筛过的面粉。“这叫‘云浆’，”他往泥里加了点鱼茸，“得用太湖白鱼的茸，鲜而不腥，和豆腐的清甜味最合。”他把豆腐泥装进竹筒，挤压出细条，在沸水里轻轻一烫，捞出来竟成了银丝般的形状，盘在青花瓷碗里，浇上用火腿和干贝吊的高汤，像堆在玉碗里的云。 “这豆腐能立住筷子”法国评委瞪大了眼，伸手去戳，银丝豆腐却在筷子下轻轻晃动，始终不断，惹得全场一阵低笑。 第四道“琉璃莲子羹”端上来时，透明的玻璃碗里，莲子悬浮在琥珀色的汤中，每颗莲子都被挖去了苦心，填入了绿豆沙，汤面上的桂花蜜画了个小小的“囍”字。“莲子得用湘莲，”炎耀解释道，“肉厚易烂，去心的时候得用特制的小铜勺，一勺挖一个，保证不破坏莲肉。”他舀起一勺，莲子在勺里轻轻转动，绿豆沙从莲心处流出来，混着汤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时，竟有层淡淡的清凉——是加了点薄荷水的缘故，解腻又提神。 第五道“玉版笋”则走了清雅路子。炎昭选用的冬笋来自天目山，剥去外壳后，笋肉嫩得能掐出水，切薄片时，刀与案板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在奏乐。“焯水时要加冰块，”他边切边说，“这样笋片才会脆而不软，炒的时候用猪油爆香蒜片，再撒把青蒜，锅气一上来就得盛，多炒一秒就老了。” 第六道“绣球干贝”是炎耀的拿手戏。他把干贝撕成细丝，裹在虾胶外面，团成球形，蒸好后摆在翠绿的菜心围边里，像个个洁白的绣球。“干贝得提前用黄酒泡发，”他给评委们分着尝，“泡过的酒别扔，勾芡时倒进去，鲜得能掉眉毛。” 最后一道汤品“全家福”端上来时，全场的呼吸仿佛都慢了半拍。砂锅里，海参、鲍鱼、鱼肚、蹄筋、香菇、鹌鹑蛋等食材码得整整齐齐，汤色清亮，浮着几粒鲜红的枸杞。“这汤得用老鸡、老鸭、金华火腿吊足十二个时辰，”炎昭盖上砂锅盖，“起锅前撒把葱花，别的啥都不用放，鲜味儿自个儿就跑出来了。” 评委们逐一品尝，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赞叹，再到深深的回味。刘一帆放下勺子，目光扫过这一桌菜，又看向炎昭炎耀，突然鼓起掌来。掌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传遍全场，华夏区的红灯笼摇得更欢，观众们的喝彩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这些菜，”刘一帆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赛场，“不仅有宫廷菜的精致，更有烟火气的活泛。所谓御膳，从不是高高在上的摆设，是能让寻常人尝到的鲜，是能融进日子里的甜。”他举起筷子，指向那碗全家福，“这才是华夏菜的魂——不管多尊贵的手艺，最终都得落回人间，让烟火气养着，才不会褪色。” 炎昭炎耀站在操作台后，看着满桌的菜，又望向台下攒动的人头，突然相视而笑。他们想起太爷爷说的，当年御膳房的老师傅总念叨：“做菜如做人，得有里子有面子，里子是真材实料的功夫，面子是待人接物的温度。”此刻，菜香与喝彩交织，传统与当下碰撞，他们终于懂了，所谓传承，从不是把老手艺锁进博物馆，而是让它在烟火人间里，活得热气腾腾。 水晶穹顶的流光渐渐淡去，宫灯的光晕却越来越暖，将每道菜都染成温柔的金色。赛场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炎昭炎耀带着薄茧的手上，那双手刚剥完鹌鹑蛋，刚切完冬笋，刚团完绣球，此刻正轻轻交握，像是在与百年前的太爷爷，与千年前的御厨们，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击掌。 御膳的魂，终究要归在这烟火人间里，归在每个愿意为一道菜、一口鲜、一份暖而用心的人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