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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启华在众人服侍下沐浴完毕,林星野轻车熟路地来到茶室静候,二人一边饮茶,一边对弈。 “星野!放开!我知道星野在里面!” 听闻熟悉的嗓音,姜启华放下手中琅琊暖玉白子,揶揄笑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那荒唐哥哥都来闹过十几次了。怎么,可要躲起来” 林星野骨节分明的手指落下黑子:“躲也无用。” “我说你怎么拦得那么积极呢,一个太监戴什么花,泥坑里的贱人也想勾引女人,滚开!” 门外阻拦的小太监被扇了巴掌跌倒在地,太女殿的大门“哐”的一声,随着“哒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环佩叮当,茶室门口走来一名装饰精美的男子。 男子身穿红艳牡丹锦绣裙,鲜红牡丹在轻纱裙摆间飞扬摇曳,张扬浓烈的花瓣之上缀着圆润的水晶,恍若清晨凝聚的露珠。男子腰肢柔软,用一颗颗大小一致的珍珠串成珠帘流苏,右侧腰间挂着红玉雕琢的双鱼戏珠坠。宽大的金丝绣叶领口露出男子精细保养的雪白肌肤,精致的锁骨上是一颗雕刻成水滴图样的珍贵红宝石项链,再往上是纤细的脖颈,以缀着花边的红色薄纱喉带遮掩着若隐若现的喉结。 男子肤若凝脂,饱满的唇上涂着鲜嫩欲滴的水润口脂,每只耳朵上都坠着三只红玉水滴耳坠,满头青丝挽成高贵的凌云髻,又精心垂下几束发丝,飘逸之中多了一丝未嫁少男独有的俏丽。一双眼尾微勾的华丽凤眸含情脉脉。 “星野!我好想你啊,你走了那么久,到底去了哪里” 男子一改方才尖锐的嗓音,说话变得柔和黏腻,完全不顾林星野正捏着棋子,一只柔嫩的手覆上她的手背,顺势在她身侧坐下,欢欢喜喜地挽起她的胳膊。 姜启华神色不虞地道:“我的好哥哥几天不见,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 男子不情不愿地将手放下,行了一礼道:“太女妹妹。” 姜启华点了点头,男子这才又凑到林星野身边,凤眸如丝地撒娇道:“星野你理理我。” “见过大皇男殿下。”林星野深邃的琥珀色双眸微沉,礼貌中透着疏离。 “星野!”大皇男姜晚棠“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说,“我知道,你就是在躲我!你还在气我把江月流推下水的事!” 林星野冷淡地将目光转回棋盘上,坦然承认道:“大皇男殿下知道就好。” 姜晚棠摇着林星野的袖子,撅着鲜艳欲滴的唇道:“你们女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江月流那个贱……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两面三刀,当着你们的面装柔弱,在我面前就暗搓搓地炫耀你们的定亲信物!我是推了他,但他分明是故意……” “够了!”林星野甩开姜晚棠的手,锋利的眉毛微蹙,严肃道,“月流本就身子不好,被您推下水之后烧了一周险些丧命!无论如何那也是与星野指腹为婚的人,倘若我做了什么引起您的误会,您怪星野就是,不要总是为难一个弱男子!” 见林星野罕见地动了怒,姜晚棠美丽的凤眸中凝上水色,语无伦次地道:“我……星野,我没有!你从来没做过什么,是我……你难道不知道吗,我……” “大皇男,请您自重。星野家中还有事,先告退了。”林星野打断了他的话,拂袖起身。 她向姜启华行礼告退,转身离去。 姜启华默许了她的离开,手指捏起她方才放下的黑色棋子,握在手中,还残留着少女指尖的温度。 “星野——” “拦住他。” 姜启华烦躁地靠坐在座椅上,手指盘着那枚棋子,斜睨着被宫女们拦住正在撒泼的姜晚棠。 “太女妹妹,你让她们让开呀!” 姜晚棠扑到姜启华脚边,凤眸含泪:“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今天一大早就化了妆,不是想惹怒星野的……都怪江月流!都怪那个贱人!” “姜晚棠。”姜启华神色冷淡地捏住兄长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头,对上她阴沉的黑眸,“你,是大齐的皇男,你这般纠缠外臣,还有没有半分男子的操守,还要不要我皇家的脸面” 姜晚棠凤眸中流露出一丝畏惧:“知、知道了……” 姜启华粗暴地放下他的下巴,以手支颐,目光凝视着手中不断把玩的棋子一会儿,才消了气,对姜晚棠道:“皇兄,星野很明显喜欢温柔守礼的男子,你总是这般泼辣,是争不过那江月流的。” 姜晚棠坐在方才林星野坐的地方,垂着头,恨恨地扯着手中帕子,一下一下用力地把丝帕撕烂,仿佛是在手撕情敌:“我能怎么办谁像那个贱人,一天八百个心眼子,就会勾引女人!” “别的不说,那江月流做得一手绿豆糕是星野最爱吃的。你身为皇男,整天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做糕点了,恐怕连怎么点火都不知道。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姜晚棠撅着嘴:“我、我可以学!” “那还不去学” “哼,我现在就去!” 宛若红云的少男昂着头,“哒哒哒”提着裙摆走了,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众太监也纷纷离开,偌大的东宫总算安静了下来。 姜启华歪在座椅中,闭着眼睛,喃喃道:“蠢货。” 林星野走出宫门,门外立着身穿墨蓝色劲装的女子,手中牵着两匹黑色骏马等候已久。 “殿下。” “陈冬。” 林星野唤出她的名字,蓝衣女子名叫陈冬,乃是镇北王麾下校尉,这些年来护卫在林星野身边,就连林星野前几月外出卧底王家时也是有她从旁接应。如今同样舟车劳顿的陈冬还能想起来为林星野备好马,可见其心思之谨慎细致。 林星野接过马绳,道了声“多谢”,却并没有骑上马的意思。 “殿下不准备回府吗”陈冬问。 想到家里还有个聒噪起来不输姜晚棠的三哥,一定会缠着她问东问西,林星野就有些头痛:“先走走吧。”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闲逛着。 大齐首都天凌的街道繁荣热闹,汇聚了四方来客。宽阔的街市中遍布各色摊贩,尤其以各色各样的小吃出名。不仅如此,还时常有头发金黄的异域商人牵着骆驼购买大齐精美的纺织品和瓷器,用蹩脚的汉话与商人们讨价还价。 林星野买了一些母亲爱吃的果脯、父亲喜欢的丝绸、三哥期盼已久的新首饰,大大小小的礼品盒驼在马背上,心情愉快了很多。 “殿下不为自己买些什么”陈冬问道。 林星野笑道:“我喜欢的东西,想必父亲和三哥早就在家中备好了。” 陈冬点头,确实。 正走着,林星野的目光停留在一处书画摊子上。 那是一副雪中墨竹,晦暗的底色之中厚重的风雪弥漫,唯有一株墨竹挺拔地立着,迅疾的北风将雪吹出翻卷的轨迹,厚厚地覆盖在竹的枝叶上,将它吹得倾斜颤抖,它却从不折腰,依然迎风傲雪。 那画作浓墨却不重彩,一勾一划之中满是倔强。 “好画。” 林星野没什么文采,难以描述心中赞赏之情,看向摊子后卖画的少女:“这幅画多少钱” 身穿青色高领袍的少女身形纤细,用一条青色带子束起满头青丝,鼻梁高挑,长眉入鬓,一双浅褐色眸子上长睫微卷,清清淡淡的,薄唇微粉,深深低着头,声音清亮:“二百文。” “我买了。” 林星野付钱时手不小心接触到了青衣少女柔嫩的手心,对方连忙像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这幅画是你画的” “嗯。”少女声音清冷,依然垂着眼睛不看她。 “贤妹好画技,笔触随略有稚嫩,但难得的是画中有不屈的风骨。”林星野微笑着鼓励道,又低头欣赏了一会儿墨竹图,才细心卷起,收入画匣。 “清宁姐!清宁姐!不好啦,你爹没了——” 正当此时,巷子中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少男。 “什么!”被称为“清宁”的青衣少女正在数钱的手一颤,铜钱叮叮当当地散落在地,然而她已经没工夫去管了,连忙拽着那少男的肩膀惊道:“你说什么!” “哈、哈……不是,我是说……你爹让我跟你说,你邻居家那个鳏夫没了!他,他在家里上吊自杀了!你爹让你去看看,那死相、好可怕!” 少女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旁边的小贩和人群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 “是谷雨巷子的李鳏夫” “好像是。这个付清宁就是住在谷雨巷子的,她爹也是个鳏夫,一个人带着孩子住,挺可怜的,全靠孩子卖画为生。而这个李鳏夫呢,和她家是邻居,家里没个女儿,连个谋生的出路都没有,经常受人‘接济’。” “哦该不会是那种‘接济’吧”一个路人发出隐晦的笑声。 “可不是么经常有女人进进出出的,害得整条谷雨巷子风评都不好,成了咱们街租金最便宜的巷子。” 不顾路人的话,付清宁对那急匆匆的少男说道:“阿兰,你冷静一下。我这就去看看。” “嗯!清宁姐!”名叫阿兰的少男喘了几口气,抹去头上的汗珠,应道。 付清宁手脚麻利地收了画摊,向巷子中走去,阿兰就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画摊前的林星野与陈冬对视一眼。 “陈冬,你先回去禀报我爹,就说我有点事儿,过会儿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