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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燥热异常，室外40c的滚滚热浪与医院行政办公楼里充足的空调冷风交织出冰火两重天。 褚攸宁正全神贯注品尝着李医生帮她叫来的外卖，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叶书颐发来的讯息：［晚上务必回家，你舅舅从伦敦回北京了，有重要事情商量。］ 看着消息，褚攸宁原本清凉的心情瞬间被打破，眉头不自觉的拧成了一个结，涌起一阵厌烦与无奈，每次叶书颐命令她回家，从来没什么好事。 外加今天还要面对叶书桁，想一想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妈妈那些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咄咄逼人的话语，舅舅那些阴阳怪气的腔调和趾高气昂的表情，看都不用看，她就会提前感觉到窒息。 叶书颐：［你爸今天晚上也要回来。］ 大概有3个月没见过爸爸了，最后一面还是因为自己执意要在外边租房住，妈妈怒气冲冲的把他叫回家来。 褚攸宁：［嗯。］ 夜幕悄然降临，褚攸宁拖着迟疑的脚步，走得再慢也终究是走到了单位大院里的那栋有些年头的独栋小楼。 一层客厅里，灯火通明。叶书桁正坐在沙发中央，兴致勃勃的讲述着伦敦资本市场的国际优势，叶书颐和另外几个叶家旁系亲属围坐一旁，脸上堆满了笑容。 褚攸宁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只是得到几句潦草的招呼，无人有心思对她认真问两句好。越是在这种叶家人很多的场合，叶书颐就越是摆出一副对残次品毫不在意的样子。至于其他亲戚，没人觉得有必要对聋子嘘寒问暖，反正他们也看不懂哑巴在比划什么。 就在褚攸宁不知道自己该隐身于何处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楼梯上缓缓走下。 身材健硕挺拔，一袭剪裁精致的深色西装，和同级官员爱穿的那种干部服截然不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几缕银丝悄然藏于鬓间，增添了几分威严的气场。褚嘉仁面容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抿着，似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默。眼神深邃而锐利，犹如鹰隼，不怒自威，仿佛能看穿人心。 两位保姆轮番往外端着菜，叶家的亲戚们识相告别，离开前都不忘递给褚局长一个低调又讨好的眼神。 全家人罕见的围坐在餐桌旁。 等不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书颐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起来：“攸宁，你舅舅这次回来，带来个事儿。你也知道，外公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留他自己在伦敦生活，我们都放心不下。你舅舅接下来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没法照应。叶勐和叶勍还在读大学，年纪也太小，管不了你外公。思来想去，我们觉得你去伦敦照顾外公比较合适。” 褚攸宁一听，顿时愣住，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我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叶书颐皱起眉头，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你的工作哪有家里的事重要外公那么大年纪了，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能行表弟表妹学业正忙，脱不开身，你不去谁去” 褚攸宁：〖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而且项目正处在关键阶段，走不开。〗 叶书桁半句手语也看不懂，但是能听懂叶书颐嘴里的话，放下手中的筷子，神情趾高气昂：“我们也知道你有自己的事，但外公毕竟是家里的长辈，也是叶家的主心骨，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你作为叶家人，这就是你的责任！” 褚嘉仁坐在一旁，眼神淡淡的扫过叶书桁，脸上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表情，既不点头赞同，也不摇头反对，只是静静看着这场对话，仿佛这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戏码。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红酒，动作优雅却透着疏离。 褚攸宁把目光从爸爸身上收回来，明白了自己的孤立无援：〖你们做决定的时候，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我也是个有独立想法的人，不是可以随意安排的棋子。我现在的工作刚刚起步，去伦敦照顾外公，不知道要多久，回来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叶书颐气得声音提高了2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照顾外公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还推三阻四。你要是不去，外人怎么看我们家” 依旧保持着看客的姿态，褚嘉仁没有任何反应，眼神平静的看着叶书颐，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料到结局的表演。他微微挑眉，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中似乎藏着对这一切的不屑与嘲讽。 叶书颐见褚嘉仁这种态度，忍不住埋怨起来：“你看看你，整天摆着这副死人模样！在外边你装头蒜，我可没拆过你的台，给你留着脸呢！少在我们叶家面前装大尾巴狼。” 褚嘉仁轻轻放下酒杯，眼神依旧冷漠，不紧不慢的开口：“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在意我的意见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有本事你强求，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精心斟酌，又像是漫不经心之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却又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说罢，他拿起餐巾，擦拭嘴角，似乎在故意彰显着自己的看客身份。 褚攸宁厌恶爸爸的这般模样，甚于厌恶妈妈，心中的绝望又深了几分：〖在你们眼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从小到大，都是你们说了算，我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你们摆弄。这次我不想再听你们的！〗 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褚攸宁转身冲出门去。 外面的夜风吹在脸上，热乎乎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心的委屈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讲起。 失魂落魄的朝着大院门口走去，每一步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刻，褚攸宁觉得自己的处境好过小时候，至少能有独自踏出家门的资格。也好过上大学的时候，至少妈妈不知道她现在的具体住址。 出租车停下，走出来一个哭成泪人的哑巴，司机悻悻的看着乘客的背影，摇头叹息，挂挡离开。 站在门外掏钥匙的时候，褚攸宁第一次发现，面前这套房子虽然是租来的，却让她有种“家”的感觉。 钥匙插进锁眼前，褚攸宁努力的收住眼泪，用纸巾擦干净脸，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希望自己不要引起室友的注意，希望自己可以顺利躲回卧室再放肆的发泄情绪。 推开门，见到李意浓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熟悉的身影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没回来加班耗到了这会儿……”没有得到回应，李意浓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时要对着褚攸宁，赶紧放下书，侧身回头，只需一眼就轻而易举的瞧出不对劲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褚攸宁站在门口，想不起来换鞋，也想不起来回答，所有的委屈和伤心再次决堤，倔强的抿着嘴，无声的痛哭起来。 赶紧放下手里的书，李意浓拖鞋都没顾上穿，急匆匆走过去。5秒钟的手足无措，2秒钟的犹豫，她又多向前走了半步，轻轻将褚攸宁揽进怀中：“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褚攸宁下巴搭在李意浓肩头，眼睛看不到唇语，不知道李意浓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李意浓喉咙处轻微的震动，感受到包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前所未有的安全，被理解、被关心的滋味让她哭得更加随心所欲，却依旧是静默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