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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轮靠岸时，鼓浪屿像一张被海水冲洗出来的老照片，从轮廓变为实景。几乎没有机动车的轰鸣，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和隐约飘来的海鸟鸣啼。这座岛果然如攻略里说的那样，连风里都裹着几分慵懒的诗意。 踏上码头的石板路，最先撞进眼里的是成排的榕树，气根垂下来像老人的胡须，遮住了半条街的阳光。沿街的房子高低错落，红瓦的屋顶上爬满三角梅。粉的、紫的花从墙头溢出来，落在青石板路上，像幅颇有些配色技巧的油画。 这里的老房子都带着点“混血”气质，闽南红砖厝的燕尾脊上，可能顶着个巴洛克式的浮雕。骑楼的拱券里，雕着中式的缠枝莲纹样。墙面上的斑驳痕迹，是海风与岁月共同刻下的印章，每一道裂纹里都像藏着又新又旧的故事。 她们住的民居就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是栋三层的小洋楼，木门上雕着繁复的花纹，推开时“吱呀”一声。店家是对中年夫妻，介绍说这房子是太祖父年轻时建的，那会儿岛上住了好多西洋人，本土的商人们也大多做的是买办生意，所以房子都学着洋派的样式盖。 二楼的房间带着个小阳台，摆着两把藤椅，往下看能瞧见院子里的老凤凰木，树影落在地板上，晃悠悠的像钟摆。 褚攸宁趴在阳台上的精美铸铁栏杆边，深吸一口气：“姐姐，快闻，空气里有……香味儿！” 李意浓走过来，果然闻到一股混合着花香与旧木头的味道，清淡却让人安心：“这房子比酒店好多了！” 褚攸宁摸着墙上的木质护墙板，眼睛亮晶晶的：“像住进了……电影里。” 稍作休息，小情侣沿着巷子往外逛。岛上的路像迷宫，明明看着是直的，转个弯却突然冒出几级石阶。刚路过一家爬满炮仗花的院门，回头时却找不到了。 褚攸宁拿着手机导航，走两步就被路边的花吸引，走三步又蹲下来拍石板路上的青苔，李意浓跟在后面，笑着说小祖宗“比导航还不靠谱”。 走到国姓井附近时，一个穿花布衫的小姑娘拦住了她们，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个小茶杯：“尝尝我们家的花果茶呀，都是鲜花做的，免费试喝。” 杯子里的茶水颜色很好看，浅黄的是柠檬草，粉红的是玫瑰，紫色的是蝶豆花，在阳光下像透明的宝石。 褚攸宁很有兴趣，接过来抿了一口：“嗯，好喝！” “再尝尝这个洛神花，酸溜溜的很解腻。”小姑娘又递过来一杯。 李意浓在旁边拉了拉小祖宗的衣角：“别喝了。” 褚攸宁却已经接过来了，咂咂嘴：“真的不错，姐姐……也尝尝。” 李意浓拗不过她，浅尝了一口，确实清爽，但心里已经有了数。 果不其然，小姑娘见她们喝了，笑着说：“好喝吧我们店里还有很多其他的口味，可以进去看看，很划算！” 褚攸宁眼睛一亮，拉着李意浓就往里走：“去看看嘛，买点回去……泡水喝。” 李意浓心里叹口气，知道这冤枉钱怕是躲不掉了。 店里摆满了玻璃罐，装着各种颜色的花果茶，店长热情的介绍：“刚才您喝的玫瑰普洱是1元1克，洛神花甜菊叶也是1元1克，蝶豆花乌龙茶更便宜，1元2克……” 1元的单价，褚攸宁觉得确实不贵，指着几个罐子哪个都想要点，在店长一声声“真会选”中迷失了自我。 李意浓在旁边拉她的胳膊：“少来点，够喝就行。” “反正也不贵。”褚攸宁摆摆手，看着店员往袋子里装茶，还时不时说句“再装一铲”。 等店员把几包茶一一过了称，拿起计算器噼里啪啦一算，报出890元时，褚攸宁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多少” “890元，您看，玫瑰普洱称了150克，洛神花甜菊叶200克，蝶豆花乌龙茶380克，白桃柠檬叶160克。我再送给两位美女2瓶泡好的金桔佛手茶吧！我们要卖15元一杯哦！”店员对待游客们很有些屡试不爽的小招数。 褚攸宁这才反应过来1克大概有多少，想逃单。 5分钟前就已料到结局的李意浓，扫了墙上的二维码，安慰小祖宗：“没事，买都买了。挺好喝的。” 味道确实不错，价格确实偏贵了些，李意浓也确实不想为这几百块钱的小事坏了心情。 走出店门，褚攸宁懊恼的甩锅：“你怎么……不拦着我呀！” “我拦了。”李意浓无奈的笑了起来，挽住小祖宗的胳膊：“在门口就拉你了，是谁非说‘没事不贵’而且你喝了人家那么多杯，不买点好意思走吗买都买了，就别噘嘴啦，我爱喝。” 褚攸宁被说得没脾气，嘟囔着：“谁知道……这东西……这么压秤！” 李意浓赶紧转移话题：“前面有家卖鲨鱼丸的店，去尝尝攻略上说那家开了几十年了。” 提到吃的，褚攸宁的情绪果然好了些。循着香味找到那家小店时，看到门口摆着个大瓷盆，里面是奶白的鱼糜，一位系着干净白围裙的老板娘正守在汤锅前，手里变魔术似的长出鱼丸来。 褚攸宁凑在老板娘身边看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瓷盆里的鱼糜。明明是雪白的一团，老板娘手腕轻轻一转，虎口微微一挤，一颗圆滚滚的丸子就“噗通”跳进沸水。不但看不清鱼丸是怎么成型的，而且看不明白老板娘是怎么偷偷把牛肉馅藏进去的。 汤色清亮，飘着翠绿的芹菜碎，白胡椒粉的辛辣混着鱼骨熬出的鲜，一入口就暖到了胃里。褚攸宁夹起一颗鲨鱼丸，咬开个小口，鱼肉的鲜甜瞬间在舌尖炸开，q弹的丸子里裹着牛肉馅的浓郁，两种鲜味缠在一起，鲜得人眉毛都要掉下来。 褚攸宁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说着：“比超市……买的……速冻丸子……好吃10倍！” 李意浓尝了一口，确实惊艳。鱼肉的细腻和牛肉的醇厚相得益彰，汤里的胡椒又解了腻，一碗下去，想再和小祖宗分一碗。 沿着海边继续逛，不知不觉，夕阳开始往海平面沉。她们手牵着手，沿着环岛路慢慢走，走过了游客众多的沙滩，走过了被海浪拍击的崖壁，也走过了寂静无声的步行隧道。在面朝大海的咖啡店里尝了杯“冠军豆”，在隐蔽的小径间感叹南方的绿植每一株看起来都长得很肥美。 海风变得温柔，吹得人头发飘起来，带着咸湿的气息，把一天的燥热都吹散了。 褚攸宁脱了鞋，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沙子被晒得暖暖的，海浪过来时，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背，又很快退去，留下细细的沙粒。她拉着李意浓往海里走，水花溅到小腿上，凉丝丝的舒服。 夕阳一点点往下沉，最后变成个通红的圆，贴着海平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交缠的丝带。褚攸宁突然安静下来，转身抱住姐姐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告诉你个……秘密。” “怎么了”李意浓轻轻将小祖宗拥进怀里。 褚攸宁收紧了手臂，仰起头，在姐姐脸颊上印下一个带着夕阳余温的吻，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来的耳语：“今天是我的生日。” 李意浓愣住了，低头看着攸宁被夕阳染过色的亮眸子，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柔软的爱意：“生日快乐，小狮子。” 抱着怀里的爱人，望着那轮正慢慢沉入海面的夕阳，李意浓努力回想着去年的今天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给小祖宗过个生日：＜哦，对。那时候还是朋友。＞ “攸宁，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脸很久没红过了，这一刻却唰一下子红得彻底，褚攸宁温吞着嘟囔：“忘了。你呢” “也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