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紫冥：休赛期第三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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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 标准时】 正午的阿瑞斯恒星高悬，灼热的光芒被驻地特殊的滤光穹顶削弱，化作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惨白，投映在紫冥驻地内部。空气净化系统努力运转，却难以完全驱散弥漫不去的消毒水与伤病特有的沉闷气息。上午因巴萨帝那一次微小眨眼而激起的短暂波澜，此刻已被一种更为紧绷的、混合着期待与焦虑的等待所取代。 乔奢费、巴鲁和巴库鲁围坐在餐桌旁，沉默地进食着由后勤系统配送的、味道寡淡的高能量营养餐。巴库鲁吃得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就瞟向重伤员区域的方向，耳朵敏感地捕捉着那边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巴鲁则吃得很快，似乎想尽快回到他的信息筛查工作上，那能让他找到一种掌控感和参与感。乔奢费咀嚼得很慢，眼神沉静，但握着餐具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巴萨帝的回应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尚未平息，他既期盼着医疗中心的确认，又害怕那只是一次美丽的误会。 餐桌上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寂静，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餐具碰撞声。 【13:30 标准时】 医疗中心的回应终于来了。并非预想中的高阶神经科医师亲自前来，而是一台悬浮着的、造型简洁的银色医疗机器人，通过身份验证后滑入了紫冥驻地。它发出平稳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合成音：“收到紫冥分队乔奢费队长关于队员巴萨帝神经反应评估的请求。现进行初步远程神经信号捕捉与基础反射测试。” 机器人移动到巴萨帝的床边，从主体延伸出数条纤细的、带着各种传感探头的机械臂，如同温柔的触手般，开始附着在巴萨帝的头颅、脖颈以及四肢的关键神经节点上。探头上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点。 乔奢费、巴鲁和巴库鲁都围拢过来，屏息凝神地看着。巴库鲁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巴鲁则微微眯起眼睛，试图从机器人的动作和可能的数据反馈中看出些什么。乔奢费站得笔直，目光紧紧锁定在巴萨帝的脸上和那些探测仪器上。 机器人进行了约十五分钟的各种刺激测试——从微弱电流到特定频率的声波、光影闪烁。大部分测试中，巴萨帝的身体和面部肌肉依旧没有任何有意识的反应，监测到的神经信号也大多呈现为低水平的、无序的背景波动。 就在希望似乎又要落空时，当机器人发出一段特定的、模仿深海频率的低声波脉冲时，连接在巴萨帝太阳穴的传感器上的蓝色光点，突然短暂地、但清晰地闪烁了一下，亮度明显超过了背景噪声水平！同时，旁边一台监测脑波活动的仪器屏幕上，一条原本近乎平直的曲线，也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但绝非偶然的峰值波动！ “检测到非条件反射性神经信号轻微增强，”医疗机器人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陈述，“与特定外界刺激存在弱关联性。建议：持续进行温和感官刺激，维持生命体征稳定，等待神经自我修复潜力进一步显现。目前状况不符合介入性神经重塑治疗指征。” 机器人说完，收回了机械臂，完成了它的评估任务，无声地滑走了。 驻地内再次陷入寂静。结果算不上惊喜，没有出现意识清醒的奇迹，但那“弱关联性”和“轻微增强”的结论，无疑正式确认了上午的发现并非幻觉！巴萨帝那空洞的精神世界深处，并非一片死寂，依旧存在着对特定外界刺激产生反应的、极其微弱的火星！ 乔奢费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看向巴鲁和巴库鲁，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沉稳：“听到了吗他不是完全没有反应。这是一个开始。” 巴库鲁用力点头，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我就知道！巴萨帝大哥一定听得到！” 巴鲁推了推他那布满眼状结构的头盔，语气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审慎：“……算是……一点好消息吧。至少证明之前的资源投入没白费。”他指的是乔奢费坚持要求维持对巴萨帝的高标准生命维持和基础护理。 “巴库鲁，”乔奢费转向年轻的队员，“下午的感知训练继续。你要学会的，不仅仅是捕捉我的存在，更要尝试去分辨不同‘气息’之间的差异。比如，巴鲁处理信息时的专注，和……巴萨帝此刻那种极其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回应’的波动。”他将训练与现实的希望联系起来，赋予了它更深刻的意义。 巴库鲁似懂非懂，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巴鲁，”乔奢费又看向副队长，“你继续情报工作。重点关注两件事：一，灰冥沙宾与钢铁之心接触的后续，任何细节都可能有用。二，搜集所有关于塞琳娜‘以柔克刚’战斗风格的具体战例，哪怕只是旁观者的只言片语。”对阵表上，乔奢费对塞琳娜，他必须开始准备了，尽管队伍现状如此。 “明白。”巴鲁简短回应，转身走向他的信息终端。 【15:00 标准时】 下午的训练和工作有序展开。 在驻地相对空旷的区域，乔奢费再次指导巴库鲁进行感知训练。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自己移动，还让巴鲁偶尔在远处操作信息板时，刻意散发出一种专注于计算的、略带紧绷的“气息”（这更多是乔奢费引导巴库鲁去想象和感知的一种概念），而乔奢费自己，则尝试模拟出一种类似于他感受到的、巴萨帝那微弱回应般的、内敛而难以捕捉的精神状态。 “感受这里的区别，巴库鲁。”乔奢费闭着眼，站在原地，努力收敛自身所有外放的气息，仿佛要与环境融为一体，“巴鲁在那里，像一块运转的冰冷石头。而我在这里……试着找到我，不是用耳朵，是用你的‘感觉’。” 巴库鲁紧闭双眼，眉头拧成了疙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猫科耳朵竖得笔直，努力分辨着空气中那些虚无缥缈的差异。这比上午单纯定位方向要困难得多。他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焦躁的情绪又开始滋生。 “耐心！”乔奢费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想想巴萨帝，他的回应那么微弱，如果我们不集中全部精神去捕捉，就会错过。你的敌人，不会像训练中的我这样给你明确的提示。” 提到巴萨帝，巴库鲁躁动的情绪似乎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再次平静下来，重新投入那令人沮丧却又充满挑战的感知世界中。 巴鲁坐在数据终端前，手指飞快滑动，筛选着信息流。他将关于沙宾与马库斯接触的情报单独列为一个文件夹，试图从时间、地点、持续时间等有限信息中推断可能的谈话内容。同时，他调动了所有权限内能访问的数据库，搜寻着“塞琳娜”、“钢铁之心”、“修行者”、“长棍”、“以柔克刚”等关键词。找到的信息寥寥无几，且大多流于表面描述。他皱着眉，将几条可能含有细微线索的、来自不同场次观众的不完整记录标记出来，准备稍后汇总给乔奢费。 乔奢费在指导巴库鲁的间隙，也会走到巴鲁身边，查看信息筛选的进展。他看到关于塞琳娜的信息如此稀少，并不意外。“意料之中，”他平静地说，“她这样的对手，本就难以用数据衡量。继续找，任何碎片都可能拼凑出有用的图像。” 他自己也并非毫无准备。在巴库鲁独自练习的片刻，乔奢费会走到一旁，空手模拟着与使用长棍的对手交战的情景。他回忆着塞琳娜那有限的战斗录像中展现出的特点——动作圆融连贯，善于引导和偏转对手的力量，步伐灵活且充满韧性。他的末日双刃在空中划出短促而精准的轨迹，模拟着如何突破那种绵密防守，如何在那看似柔和实则坚韧的战斗节奏中，找到足以一击制胜的缝隙。这很难，与他惯常的风格截然不同，但他必须开始适应。 【17:00 标准时】 下午的训练接近尾声。巴库鲁累得几乎虚脱，精神力的消耗让他脸色发白，但他坚持到了最后，并且有那么一两次，他确实模糊地捕捉到了乔奢费刻意收敛气息时，与巴鲁那种外露的专注之间极其细微的差异。这微小的进步，让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 巴鲁整理出了一份简短的下午情报摘要，交给了乔奢费。内容依旧单薄，但至少确认了沙宾与马库斯的接触并未被其他队伍广泛关注，以及塞琳娜在之前的团队战中，曾有过在不利情况下通过精妙步法和棍术引导，化解对方强攻并反制的记录。 乔奢费接过信息板，快速浏览了一遍，点了点头：“辛苦了。”他将信息记在心里，这不足以形成战术，但至少让他对塞琳娜的“柔”有了更具体一点的认识。 就在这时，驻地通讯器响起了一个陌生的、但经过系统验证的呼叫请求。乔奢费微微皱眉，示意巴鲁接通。 通讯光幕上出现的是灰冥副队长沙宾的身影。他的右臂依旧包裹着厚厚的医疗敷料，但气色看起来比前几天要好一些。 “乔奢费队长，”沙宾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他特有的理性与严谨，“冒昧打扰。关于钢铁之心的塞琳娜，我这边或许有一些……非正式的观察信息，可能对你有所帮助。如果方便，我可以现在过来，简要交流一下。” 乔奢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恢复平静。沙宾与安迷修关系密切，而安迷修与自己在理念上算是盟友，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共享，依旧需要谨慎对待。 “感谢你的好意，沙宾副队长。”乔奢费沉稳回应，“请过来吧，我们在驻地会客区等你。” 几分钟后，沙宾独自一人来到了紫冥驻地。他的脚步很稳，尽管右臂不便，但身姿依旧挺拔。他简洁地向乔奢费点头致意，目光快速扫过显得有些凌乱和压抑的紫冥驻地，尤其是在重伤员区域停留了一瞬，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但很快便收敛起来。 乔奢费将他引到相对僻静的会客角落。巴鲁警惕地守在稍远的地方，而巴库鲁则好奇地偷偷张望。 “长话短说，”沙宾坐下后，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低，“我与马库斯队长的接触，主要是为了交换关于数据作战模式（指沙芬塔）的一些看法。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他们队伍目前的状况，包括塞琳娜的角色。”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马库斯队长提到，塞琳娜的‘柔’，并非单纯的防御和闪避。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融入’和‘引导’。她能将对手的攻击势头‘化’入自己的节奏，如同水流绕过礁石，并在过程中不断施加微妙的影响，消耗、扰乱，直至对手露出破绽。她的精神力场似乎能放大这种效果，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她的节奏。” 沙宾提供的并非具体的战斗技巧，而是对塞琳娜战斗哲学的一种概括，但这恰恰是乔奢费目前最需要理解的核心。 “融入……引导……”乔奢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若有所思。这与他之前“以柔克刚”的粗略印象有所不同，更加深入和危险。 “此外，”沙宾补充道，“塞琳娜非常擅长利用环境，她的长棍不仅是武器，也是感知和延伸环境的触角。在限制较多的场地，她的优势可能会更大。” 乔奢费认真听完，点了点头：“非常感谢你分享这些，沙宾副队长。这些信息很有价值。”这是发自内心的，沙宾的概括，为他研究塞琳娜指明了方向。 “不必客气。”沙宾站起身，“我们都有必须面对的战斗。祝你好运，乔奢费队长。”他再次点头致意，随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沙宾的来访短暂而高效，留下的信息却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乔奢费站在原地，回味着“融入”与“引导”这两个词，脑海中开始重新构建与塞琳娜对战的模拟场景。 夕阳的光线开始变得倾斜，透过滤光穹顶，给紫冥驻地内部染上了一层昏黄的暖色，却难以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药味和沉重。希望的火星，情报的碎片，盟友的提示，以及自身不懈的准备……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紫冥分队在这漫长休赛期第三日下午的基调。夜晚即将来临，而通往十六进八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他们至少已经看清了下一段路途上，需要跨越的第一道障碍的大致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