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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困苦就能卖孩子的人家，能有什么好人。上梁不正，下梁肯定是歪的。”小满想想自己的钱要养那样的人，心底一阵难受，“扶助父兄，怕不会被敲骨吸髓。没用之后再扔掉。” 小满不禁联想到了画壁话本中那些女孩子的结局。 “我们日后有了子女，倒是不用卖了，直接就是家生子了。”小桃苦笑了一下，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你跟着大少爷呢，说不定有些别的机遇。”小满干巴巴地安慰了她一句。 “嗨，我今年刚14，你也才13，说这些过早了。也就是只有咱们俩人，这要是让外人听见了，还不得笑话死咱们，说咱们小小年纪就思春了。”小桃晃了一下头，强笑道：“你这可有素酒，我忽然有点想喝。” “今日不行，今日五少爷身上不爽利，怕万一会用到我们。明日，明日午时，我去寻你。我新得了瓶桂花素酒。” “桂花”小桃挑了一眉头：“四夫人待你是真好，竟然赏了你。这应是从南方弄过来的吧” “四夫人待我是不薄。不过这个却是四夫人陪房中的一名王姓掌柜送来的。我们院子里每人得了两瓶。罗嬷嬷更多些。” 小桃点一点头。 经常来大少爷书房玩的同窗同僚，也会给她打赏，通常都出手不俗。 “大少爷这些时日忙于试新衣，准备聘礼，已经许久不来书房了，你明日来找我吧。” 第二日小满拎着食盒去找小桃玩。 里面不但装了素酒，还装了两碟下酒菜。 一碟炸蚕豆，一碟刚刚出锅的油炸排条。 肉条外裹的粉足够多，放凉了，咬一口也是酥脆的。 三丫也来了。 她带来了自个亲手做的马蹄糕和红豆糕。 “这红豆是我一颗一颗挑出来的，一颗坏豆也没有，看着火熬的，又甜又糯，你们尝尝。”三丫没有食盒，挎了一只筐过来。 糕饼直接装在盘子里。 “三丫你现在厉害了，这卖相相当不错了，外面好些的糕饼铺子，大师傅做的也就这样了。”小满夸赞，她经常出门，比较有话语权。 三丫很是受用。 抿着嘴笑了一气说：“我力气大，也不惜力，揉的面筋道，做出来的糕饼好吃，我师傅得了好几次国公夫人的赏，心情好就多指点了我几回。”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做的好，师傅教的好是真，也是你人聪明，学的好。”小桃也夸了一句。 她在小小的屋子里，放了一张方桌，把她准备的吃食，小满和三丫准备的都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满满当当一桌子，还挺丰盛。 小桃和三丫两人坐在小马扎上看着她忙活。 收拾完毕，小桃又拿了长夹子，往炭盆里夹了几块白炭。再拿一个熏笼放在炭盆上。 炭盆冒出来的烟气经过熏笼里的香料的过滤，变得清新起来。 “哎哟，你这个新奇哎，哪里来的”小满看着这东西挺好奇，站起来看。 “主子屋子里怕都没有吧。”三丫走过来，摸着这个比炭盆要大一些的架子说。 这个架子是四根腿支撑一个长形的笼子。 乌木色的，冬日里看着也暖和。 “这上面熏些小衣也是使得的。”三丫很快想出别的用途来。 “大少奶奶遣人送来的，每个三等往上的丫头都有。”小桃叫她们坐：“等级低的，用料差些，听说国公夫人和大夫人都是金丝楠木做的。大少爷书房和卧房里是檀香木。” 小满啧舌：“大少奶奶家里如此有钱吗” “听说是大少奶奶有个奶兄甚会经营，所以有些体己。”小桃说。 话题就此也就收住，紫燕就在对面的茶炉房里，被人听到背后议主，终归不好。 “要不要请紫燕姐姐过来一起聚聚。”小满问小桃。 “我已经请过了，她说让咱们自便。她在茶炉房里，吃些茶点也方便，她正给大少爷缝荷包呢，不想让我看见。”小桃小声说。 三人互看一眼，不做评论。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并不大，一片一片随风轻轻飘着，不知落到了何处。 屋内暖意扑面，三人先碰了一杯。 “敬点什么”小桃忽然文艺了起来。 “敬我们还活着。”三丫梗了梗脖子。 “好，敬我们还活着。”小满再和她们二人碰杯，率先仰脖饮了这一杯。 三丫的娘终是没有熬过今年，天一冷，就没了。 她听到捎信儿的人说出这个消息后，不合时宜的笑了。 笑了又笑，不笑强笑，皮笑肉不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厨房的人都以为这孩子傻了。 三丫的师傅甚至破天荒地放了她一天假。 素酒其实就和加饭酒差不多，度数低，好入口。 三丫喝水一样，连喝了三杯。 “小满姐姐，你说为啥人要死啊，好好活着多好。等我熬成了白案娘子，再收上几个徒弟，她不就能享福了。” “吃点炸排条，挺酥的。”小满夹了根肉条放进她的碗里。 三丫抖着手把肉条塞进嘴里。 小满又剥了颗蚕豆，直接喂进她的嘴里。 “人死了，其实是上天上去享福去了。你也想开些。”小桃安慰她。 三丫扑进小桃怀里，哭了起来。 她也知道这不是哭泣的地方，努力忍着声音，小满从她身后，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在颤抖。 她也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一下。 自己倒了杯酒喝了。 她带了两瓶过来，本打算是让小桃拿一瓶去和媒婆搞关系，但最后三个人全喝光了。 没吃完的东西收罗起来放进三丫的筐里，小满架起她送她回去。 因着大少爷要成婚，针线房成了最忙碌的地方。 柴大娘子已经两月有余没有出府了。 今日要死要活拼命挤出了一天假日回去探家，她不放心儿子。 小满借着这机会也跟着出来了。 现在府里不大知情的人都以为她是才大娘子的外甥女，跟着大人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 再次到了街口，已不见了吴先生的摊子。 她直接去了旁边的纸墨店。 小二一眼就认出了她：“哎哟，小娘子，你今日来，怕不是来喝吴先生的喜酒的” 小满笑着摇摇头：“不知道今天吴先生家是啥喜事啊” “今日乔迁之喜啊！前些时日吴先生把家里的房屋修葺翻盖了，今日请了左邻右舍还有师长同窗共贺。叫吴先生出来着实不妥当，不若我送小娘子过去吧。”小二和她商量。 “那便不用了。我往后再来吧。谢谢小二哥了。” 往日里都是寻到吴先生，便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如今找不到人，忽然有点空落落的。 她往对面巷子望过去，因着天寒，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看不出哪户是吴先生家。 她信步走出街口，左右望一望，往右手边走去，想着去喝碗羊汤暖和暖和。 刚走到赛神仙楼下，竟然看见了狗子。 他穿着短了一截的棉裤，脚上一双单布鞋，大脚趾那块快磨穿了。上身是一件短袄，手腕也露在外面。连着手一起冻得青紫。 “别跟这蹲着了，一会儿客人们来了不踢断你的腿。你半下晌再来吧。”小二把布巾拿在手里挥舞，连连赶他。 狗子站起身来，抿了抿嘴，一转眼就看见了小满。 小孩子眼睛一亮，想上前来，又有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在这”小满上前和他搭话，看他冻得缩脖端胛地样，笑着说：“走，姐姐请你喝一碗羊汤。” 狗子忍着口水摇了摇头：“不用了，羊汤太贵了。” “那你想吃什么”小满自己正无聊，有个认识的人搭个伴也挺好。 “馒头。馒头好吃。”狗子面露喜色。 “行，那就吃馒头。”小满点了一下头，往街口走。 原本这条街上有三四家小食，如今就只剩下这个包子铺了。 不知道是没到时候，还是天冷，铺子前也没啥人。 小满在前，狗子跟在后面，来到了包子铺前。 “老板，来十个肉包。”小满对着躲在铺子里取暖的老板说。 “哎嗨，好来。十个肉包子，来喽。”老板闻声出来了，“是小娘子啊。这肉包子涨价了，你可知道” 他还记得小满，当时大手笔买馒头。 “涨了多少”小满心想，这咋还杀熟呢 “生意难做哦。”老板简直要拍大腿自证不是奸商：“今年夏天大旱，麦子收成锐减，白面价格涨了三成，我要是不涨价啊，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老板拿出油纸，捡了十个包子递了过来：“小娘子，承惠，20文。” “涨了一倍啊！”小满接过包子递给身后的狗子，从衣服里面拿出荷包掏钱。 冬日穿得厚实了，装东西比较方便，她就不再背包了。 “哎哟，小娘子，账不是这么算的，可不光是白面涨了，那猪肉也涨价了，我才涨了一倍，都是赔着本赚吆喝了，不信你往城里走走，不用多远，就稍微走上三两条街，那边一个肉包，比我的还小，还比我多卖1文呢。” “姐姐，这个贵，换馒头。”狗子小声说。 “先吃了包子，再买馒头。” 老板一听，大生意又来了，赶紧把人往铺子里让：“小娘子，里面虽小，但也能坐人，不若进店里坐坐，我让老婆子给你们弄碗汤喝。” 小满看狗子。 狗子虽然被老板打过，但是他天天在外面讨吃要饭，啥阵仗没见过，就没在怕的。如今鼻端闻着肉包的香味，又听见能有热汤喝，更是忍不住，连连点头，生怕这个小娘子反悔不进去了。 “那便劳烦老板来两碗热汤。”小满领着狗子进了包子铺。 老板笑眯眯地让她们进了铺，冲着里面喊：“老婆子，给二位客官弄两碗热汤出来。” “哎。”里面有一个妇人答应了一声。 铺子里只得一张桌子，再后面是一个简陋的柜台，上面摆着一把算盘。 两人刚坐好，老板望着外面陷入了沉思。 热汤端出来打破了他的专注。 “小娘子，你走的时候要小心些。”老板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 小满正看着端上来的热汤，应该就是白水加了些盐酱油，听到老板的话，不解地抬起了头。 “好像有人跟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