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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尘封了不知多少个甲子的朱红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音拖得很长,像是从古老岁月深处传来的一声叹息,每一个音节都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咯……吱……呀……” 随着这迟缓的声响,门轴转动,厚重的灰尘簌簌落下,在光之通道的映照下,化作一片迷蒙的金色尘雾。一股沉寂了千年的空气,从门缝中扑面而来。那不是腐朽的气味,而是一种极度干燥、混杂着古木与岩石的古老气息,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殿内化作了静止的尘埃。 云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他原本还想抱怨两句,可话到嘴边,却被这股庄严肃穆的气氛压了回去,只剩下喉结紧张地滚动。 大门,终于完全敞开。 门后的世界,并非众人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亦没有预料中的残魂或妖物。 那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空旷与寂静。 巨大的殿堂内部,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黑暗里,只有从门口透入的光,勉强照亮了靠近入口的一小片区域。几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石柱,如沉默的巨人般矗立着,支撑起这片宏伟的空间。地面铺着平整的黑曜石,光滑如镜,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一脚踩上去,便会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没有宝座,没有祭坛,没有琳琅满目的法宝,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陈设。这里空得令人心慌,仿佛所有的辉煌与荣耀,都被岁月彻底吞噬,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骨架。 “就……这”云舟终于没忍住,声音压得极低,却在这死寂的殿堂中显得格外清晰,“说好的圣殿呢连张椅子都没有,也太寒酸了吧!” 没人理会他的吐槽。王长老与李长老的目光,早已被别的东西所吸引。他们越过空旷的大殿,望向两侧的墙壁。 那墙壁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白色材质,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黑暗的穹顶深处。墙壁之上,布满了巨大而连贯的壁画。尽管也被灰尘覆盖,却难掩其下那流光溢彩的笔触与震撼人心的构图。 “进去看看。”沈清辞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有些苍白的苏九九,率先迈步,踏入了殿中。 众人跟随着他,走进了这座被时光遗忘的宫殿。随着他们的深入,光之通道的光芒被逐渐甩在身后,四周陷入了更深的黑暗。王长老屈指一弹,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飞上半空,悬停在殿堂中央,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看清了这殿堂的全貌,以及那墙壁上,究竟描绘着何等壮阔的史诗。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呼吸为之一滞。 整座大殿的内壁,从左至右,构成了一幅完整的、无缝衔接的巨型画卷。画中色彩瑰丽,笔法灵动,充满了狐族特有的飘逸与神韵。画中人物栩栩如生,山川草木纤毫毕现,仿佛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将一个真实的世界,封印在了这墙壁之中。 苏九九怔怔地看着。在夜明珠的光芒照亮壁画的瞬间,她脑中那股源自血脉的呼唤,化作了一阵温暖的共鸣。她感觉不到丝毫的陌生,仿佛这画中的每一个场景,都曾是她亲身的经历。 她不由自主地走向左侧的墙壁,那里是画卷的开端。 第一幅画,描绘的是混沌初开,天地始分。画的中央,并非日月星辰,而是一道贯穿了仙、魔、人三界的巨大光脉,它如同一棵通天彻地的神树,根植于虚无,枝干蔓延至每一个世界,散发着生命最本源的光辉。而在光脉的核心,一头圣洁的九尾白狐正在沉睡。画卷的角落里,有小字注解——“三界灵脉,万物之始,青丘之族,守脉而生”。 “三-界灵脉……”李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传说中维持三界平衡的本源之力,竟然……竟然是由青丘狐族守护” 仙盟的史书中,对青丘的记载语焉不详,只说他们是上古妖族的一支,天性高傲,实力强大,后因触犯天道而遭灭族之祸。可眼前的壁画,却讲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苏九九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沉睡的九尾白狐。画是冰冷的,可一股暖意却从指尖传来。她仿佛能感受到那股与自己同根同源的、平和而强大的力量。 她的目光继续移动。 第二幅画,灵脉稳固,三界繁荣。画中,青丘已经化作一片仙境,无数灵狐在林间嬉戏,在月下起舞。他们并非在修炼什么霸道的功法,而是在弹奏乐器,在描摹山川,在酿造美酒。他们的力量,似乎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画面的中央,是几位狐族长老,正将自身灵力缓缓注入灵脉之中,安抚着其中躁动的能量。因为他们的守护,人间风调雨雨顺,仙界灵气充沛,魔界煞气也被约束在一隅之地。 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黄金时代,和平,且充满生机。云舟看着画中那些无忧无虑的灵狐,再想到如今只剩下苏九九这一个,他脸上的轻佻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闷。 画风一转,第三幅壁画的色调陡然变得阴暗。 一团浓郁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雾,出现在画卷的边缘。黑雾之中,一双贪婪而邪恶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道三界灵脉。画中,黑雾化作无数影子,开始渗透三界,它们挑起战争,散播瘟疫,制造恐慌。青丘的狐族不再嬉戏,他们拿起武器,开始与那些黑影战斗。画面的角落,一个黑色的令牌符号,一闪而过。 苏九九的心猛地一紧。那个符号,她见过!在陨星秘境,狐心镜碎片映照出的灭族幻象中,玄天宫主手上握着的,正是这样一枚令牌! “是玄天宫!”林清婉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指着那个符号,“这个纹路,是玄天宫上三代宫主才能使用的‘玄天令’!” 真相,在这一刻昭然若揭。 王长老与李长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骇然。如果壁画为真,那么玄天宫觊觎三界灵脉,早已不是一代两代人的事,而是一场谋划了千年的阴谋!而仙盟,对此竟一无所知,甚至还将其奉为正道砥柱之一! 苏-九九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第四幅壁画,充满了背叛与孤立。画中,玄天宫的使者游走于仙魔各派,他们巧舌如簧,用编织的谎言,污蔑青丘想要独占灵脉,掌控三界。画中出现了仙盟的旗帜,出现了其他宗门的徽记,他们站在玄天宫一边,对昔日的守护者怒目而视。一幅场景中,一位白发苍苍的狐族长老,正对一群仙门修士解释着什么,可换来的,却是刀剑相向。那份被整个世界误解和抛弃的孤独与悲凉,几乎要从画中溢出来。 苏九九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她仿佛能听到那位长老悲愤的呐喊,能感受到他心中滴血的痛楚。 沈清辞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清潭般的眼眸里,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份安静的陪伴。他仿佛在说:别怕,我在这里。 苏-九九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幅,也是最惨烈的一幅壁画。 毁灭。 冲天的黑气笼罩了青丘,玄天宫的大军,在无数被煽动的仙门修士的簇拥下,攻入了这片圣地。画中不再有飘逸的笔触,只有狂乱而血腥的线条。火焰、鲜血、断裂的狐尾、破碎的宫殿……无数狐族倒在血泊之中,他们至死,都面向着祖灵殿的方向。 画面的中心,玄天宫主手持玄天令,引动了一件恐怖的邪器,重创了三界灵脉。灵脉的光芒瞬间黯淡,巨大的裂痕出现在“神树”的树干上。三界随之剧烈动荡,人间山崩地裂,仙界灵气紊乱,魔界煞气失控。 就在这万物将倾的时刻,残存的所有青丘狐族,包括刚刚诞生的幼崽,都化作了点点流光,义无反顾地投入了灵脉的裂痕之中。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与灵魂,化作最后一道封印,将那道足以毁灭三界的裂痕暂时弥合。 画卷的最后,整个青丘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废墟,和天边一抹血色的残阳。 “……”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云舟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眼眶泛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怒火与悲愤直冲头顶,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王长老与李长老呆立原地,如遭雷击。他们一生所信奉的正邪观念,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他们引以为傲的仙盟,在这场滔天罪行中,扮演了何等愚蠢而可悲的帮凶角色!一股深深的耻辱与悔恨,涌上心头。 林清婉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无法想象,一个守护了世界无数年的种族,最终的结局,竟是被自己所守护的世界,亲手葬送。 而苏九九,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那股源自血脉的悲痛,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她的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尖啸、在哭嚎。那是她的族人,是她的父母,是她的先辈……他们临死前的绝望与不甘,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在她的灵魂深处反复切割。 她身体一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沈清辞立刻扶住了她,将她半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战栗,冰冷得像一块寒冰。 “九九……”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惜。 就在这时,苏九九的目光,穿过模糊的泪眼,落在了最后一幅壁画最顶端的角落。那里,在血色残阳之上,还画着一幅小小的、几乎被人忽略的图案。 那是一幅预言。 画中,同样是一头九尾狐,但它的形态更加凝实,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它站在被封印的灵脉之前,九条尾巴舒展开来,每一条尾巴的末端,都连接着一个不同的、玄奥的符号。那些符号,有的形如一柄利剑,有的状若一团魔焰,有的则像一枚古老的铜钱……九个符号,对应着九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它们如九把钥匙,正准备重新开启灵脉的守护之力。 画的旁边,刻着一行青丘古文。 苏九九看不懂那些文字,但那段话的含义,却像烙印一般,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九尾归一,灵脉重光。九身非罪,乃镇世之钥。” 九身……钥匙…… 苏九九浑身剧震。 白衣剑尊、永夜魔主、千机楼主、星衍术师、丹道圣手……她一直以为,这些马甲是她活下去的依仗,是她复仇的工具。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觉醒的每一个身份,都不是偶然。 它们是钥匙。 是修复三界灵脉、重启青丘守护使命的……九把钥匙!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巨大的信息量与极致的情感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一阵剧痛从神魂深处传来。 她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去。 “九九!”沈清辞脸色一变,立刻将她抱紧。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古老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脑中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之前那温柔的祖灵之声截然不同。 “呵呵……原来如此……” “等待了千年,这把拥有九把子钥匙的总钥匙,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