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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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云走出幽暗的石室，午后的阳光带着深秋的凉意，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石阶下，熊大如同铁塔般矗立，魁梧的身躯在斜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那张黝黑刚毅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忧虑，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世子。”熊大躬身行礼，声音低沉如闷雷。 “熊大，”叶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密室谈判带来的心潮起伏，“陪我去一趟公主府。” 他终究要面对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霓凰公主赵婉儿。 然而，惜玉阁之中，霓凰公主的一顿毒打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记忆深处，此刻想来，后脊梁骨仍隐隐作痛，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 “世子，”熊大迟疑了一下，禀报道，“霓凰公主……此刻正在前厅，拜见老王爷。” “哦”叶凌云微微一怔，赵婉儿主动来找爷爷这倒是出乎意料。 熊大看着叶凌云疑惑的神情，嘴唇翕动了几下，仿佛在艰难地下定决心。 他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揭开沉重秘密的凝重：“世子，关于霓凰公主的身世……属下……有些事，或许您该知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话……本不该属下多嘴，但如今的世子……已非往日，属下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您应当知晓。” 叶凌云眉头微蹙，目光锐利起来：“说。” 熊大的声音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种叙述往事的沉重：“当年，当今圣上赵峥还是皇子时，为了谋取皇位，刻意接近并迎娶了皇后娘娘。 之后……他府中一名身份卑微的宫女……不幸怀上了龙种，诞下了一位女婴，便是……婉儿公主。” 叶凌云眼神一凝。 “皇上……”熊大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他怕这段不光彩的往事影响他与皇后娘娘的‘感情’，更怕秦王府知晓后借此发难，竟……竟暗中派出心腹死士，欲将这对母女……灭口！” 叶凌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 “万幸的是，”熊大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庆幸和后怕，“皇后娘娘的几位兄长，早已看穿赵峥的豺狼本性。 即便娘娘已嫁入王府，玲珑公主也已三岁，他们依旧暗中留意着赵峥的一举一动。 幸得他们及时察觉了这桩阴谋，火速将消息传递给了皇后娘娘。” 叶凌云屏住了呼吸。 “娘娘闻讯，不顾一切，甚至来不及带上护卫，只身策马赶往那处偏僻荒凉的院落……” 熊大的声音带着深深的不忍，仿佛亲眼所见，“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赵峥派去的杀手，已经……已经手刃了婉公主的生母！那可怜的女子……倒在冰冷的血泊之中，至死……都紧紧将襁褓中的婴儿护在身下……” 他声音哽咽，描述着那惨绝人寰的景象，“血……染红了襁褓……” 叶凌云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直冲头顶！赵峥……竟如此狠毒！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虎毒尚不食子啊！ “万幸的是，”熊大眼中闪过一丝对叶芷青的敬意，“娘娘及时赶到，喝退了杀手，从血泊中……抱起了那个尚在襁褓中、懵懂无知的女婴。” 他声音低沉，“娘娘看着怀中失去母亲、嗷嗷待哺的可怜孩子，心如刀绞，恻隐之心大动。她不顾赵峥的反对和宫中的流言蜚语，毅然将婉儿公主带回王府，视如己出，亲自抚养长大。后来，更是赐封其为‘霓凰公主’。” “霓凰……”叶凌云咀嚼着这个封号，凤凰浴火重生…… 姑姑是希望这可怜的孩子能摆脱悲惨的出身，如凤凰般获得新生吧 这封号背后，是姑姑无尽的悲悯和守护。 “娘娘也是从那时起，”熊大叹道，带着深深的无奈，“才真正开始看清赵峥的真面目。只是……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娘娘那时对赵峥用情至深，即便知晓他如此不堪，心如蛇蝎，也……也未能彻底割舍。 直到后来……直到后来王府几位爷相继战死沙场，死因蹊跷，娘娘才彻底醒悟，看清了赵峥的豺狼心肠和刻薄寡恩！” “那……赵婉儿她……”叶凌云声音干涩地问道。 “霓凰公主至今……仍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世。”熊大声音低沉而肯定， “皇后娘娘只告诉她，她的生母是一位善良的宫女，因难产而死。她一直视娘娘为生母，对娘娘敬爱有加，孝顺无比。” 叶凌云沉默了。 这桩深埋多年的皇家秘辛，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带来阵阵钝痛。 赵婉儿，这个看似尊贵、英姿飒爽、甚至有些暴力的公主，她的生命竟始于如此惨烈的背叛与杀戮！ 她的生母死于亲生父亲之手，而她……却毫不知情，甚至可能对那个杀母仇人还存有一丝孺慕之情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命运对她，何其不公！ 他猛地看向熊大，眼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熊大，此等绝密之事，涉及皇家隐私，甚至关乎娘娘和公主的安危……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等宫闱秘闻，绝非一个王府侍卫能轻易探知的。 熊大黝黑的脸庞上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迫和红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是玲珑公主……私下里告诉属下的。” 赵玲珑叶凌云恍然。 自己那位性情跳脱却心思细腻的表姐，深得姑姑信任，知道这些秘辛倒也不奇怪。 只是……她竟然连这等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隐秘都告诉了熊大 看来熊大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超越了主仆，甚至超越了普通的朋友之情。 叶凌云看着熊大那副憨厚中带着局促不安的模样，心中了然。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炬，落在熊大身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却更有一份郑重其事：“熊大，你……喜欢我表姐玲珑吗” 熊大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猛地抬起头，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猝不及防戳破心事的羞赧！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古铜色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喜欢一国公主这简直是…… 痴心妄想！他想都不敢想！ “我……”熊大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属下……属下不敢……” “不敢”叶凌云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熊大的内心，“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我表姐性子爽利，待你不同旁人，她看你的眼神，你当我看不出来” 熊大低下头，青筋毕露，声音带着浓重的苦涩和自嘲：“世子……玲珑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九天之上的凤凰……属下……属下不过是一介粗鄙武夫，王府家奴……身份卑微如尘泥……如何……如何配得上……” “配不上”叶凌云重重地拍了拍熊大坚实如铁的肩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洞悉未来的豪情，“现在配不上，不代表以后配不上！熊大，你记住，你是我叶凌云的人！是我叶凌云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不是什么家奴！” 他目光灼灼，直视熊大眼底深处那被压抑的火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叶凌云，不也在努力挣脱现在的困境，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吗你熊大，为何不能！”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看你武艺超群，勇猛过人，更难得的是忠肝义胆！ 岭南，那看似穷山恶水之地，实则是龙腾虎跃之所！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 到了那里，我将组建新军，开疆拓土！ 你熊大，就是我的先锋大将！ 我要让你成为真正的将军！ 一个能统领千军万马，立下赫赫战功，足以……让天下人仰望，足以……光明正大迎娶一国公主的大将军！” 熊大猛地抬起头！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一股被压抑已久的、名为野心的火焰，如同被投入干柴的烈火，轰然点燃！ 大将军迎娶公主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看着叶凌云眼中那绝对的自信、真诚和那份不容置疑的魄力，一股滚烫的热血瞬间冲上头顶，激荡得他浑身颤抖！ “世子……”熊大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颤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别妄自菲薄！” 叶凌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你的忠诚，你的勇武，你的潜力，我都看在眼里！岭南，就是你熊大……一飞冲天的起点！ 相信我！跟着我，我许你一个……封侯拜将，配得上金枝玉叶的未来！” 熊大看着叶凌云，胸中热血沸腾，豪情万丈！他猛地单膝跪地，抱拳于胸，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熊大……愿誓死追随世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此生此命，但凭世子驱策！” “好！”叶凌云一把扶起他，眼中满是欣慰，“记住你今天的话！走！” 二人穿过曲折的回廊，还未踏入前厅庭院，便听到一阵密集而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如同骤雨敲打玉盘，急促、凌厉，带着撕裂空气的破空锐响！ 叶凌云心中好奇，加快脚步。 刚踏入庭院拱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头皮炸裂，魂飞魄散！ 只见宽阔的庭院中央，老秦王叶啸天须发戟张，身着玄色劲装，浑身肌肉贲张，如同苏醒的雄狮！ 他手中那杆通体黝黑、重逾千斤的霸王枪，正被他舞得如同一条咆哮的黑龙！ 枪影漫天，带着开山裂石、摧城拔寨的恐怖威势！ 每一枪刺出，都卷起呼啸的劲风，刮得地上落叶狂舞！ 而与这尊杀神交手的，赫然是一身火红劲装、身姿矫健如雌豹的霓凰公主，赵婉儿！ 更让叶凌云惊骇欲绝的是，赵婉儿手中并非寻常长枪，而是一杆通体亮银、造型流畅、闪烁着森冷寒光的丈二银枪！ 此刻，那杆看似纤细的银枪在她手中，却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与灵性！ 面对爷爷那势大力沉、足以将精铁砸成齑粉的霸王枪，赵婉儿竟不闪不避！ 她步法灵动如风，身形飘忽不定，手中银枪或如灵蛇吐信，精准点刺枪杆薄弱处；或如巨蟒缠身，巧妙拨带卸力；或如蛟龙出海，寻隙而入，直指要害！ 招式精妙绝伦，将“以柔克刚、以巧破力”发挥到了极致！ “铛！铛！铛！铛！” 银枪与霸王枪每一次激烈的碰撞，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刺目的火星如同烟花般四溅开来！ 叶啸天的霸王枪势若奔雷，每一击都蕴含着千钧之力，仿佛要将大地砸穿！ 但赵婉儿手中的银枪却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技巧，或借力打力，将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巧妙引开； 或寻隙而入，逼得叶啸天不得不回防！ 她身形在狂暴的枪影中穿梭自如，衣袂翻飞，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红舟，竟显得……游刃有余，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已交手百余招！ 庭院中尘土飞扬，劲气四溢！ 叶啸天攻势如狂风暴雨，却始终无法突破赵婉儿那看似柔弱实则密不透风的银枪防御！ 而赵婉儿偶尔的反击，枪尖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狠辣，如同毒蛇噬咬，逼得威震天下的老秦王也不得不凝神应对，回枪格挡！ 叶凌云看得目瞪口呆，浑身汗毛倒竖。 他原以为赵婉儿只是武力值高点，力气大点，但现在看来……这哪里是“高点”这分明是……怪物啊！ 爷爷的霸王枪有多重那是逾越千斤的神兵！挥舞起来是何等恐怖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可赵婉儿……她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竟然能用一杆银枪和爷爷打得有来有回，甚至不落下风！ 这……这他娘的还是人吗！这简直是女战神下凡！ 联想到刚刚得知的她的悲惨身世，再看着眼前这英姿飒爽、枪法通神的女子，叶凌云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震撼，但更多的……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想起了自己后背那至今未愈的鞭伤！ 这要是娶回家……万一哪天不小心惹她不高兴了……或者洞房花烛夜一言不合……自己还有命在！ 这哪是娶妻，简直是请了一尊活阎王回家！ “不行！绝对不行！这婚打死也不能结！”叶凌云心中哀嚎，几乎是本能地，他脚步悄悄后移，准备趁着两人激战正酣，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之大吉！ 然而，他刚退后一步！ “站住！” 两声如同惊雷般的厉喝，同时在前厅庭院中炸响！ 声音中蕴含的威严与穿透力，震得叶凌云耳膜嗡嗡作响！ 叶啸天和赵婉儿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两杆枪尖在空中交错定格，发出“铮”的一声清鸣！两人凌厉如电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穿透空气，精准无比地锁定在正准备开溜的叶凌云身上！ 叶凌云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完了！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