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茗怀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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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暴雨如天河倒灌,惊雷炸响,震得宫灯摇曳。 殿内却暖香氤氲,甜腻得令人窒息。 茗怀妃慵懒地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云鬓微散,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春情。她指尖捻着一颗冰镇葡萄,汁水染红了蔻丹。 杨麟立于窗前,背影挺拔如孤松。 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金线暗绣的狼头纹路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这位表面上是赵宣师父的男人,实则是金国皇帝的亲弟,潜伏大乾数十载的毒蛇! “吱呀——”一声轻响,寝殿侧门被无声推开。 二皇子赵宣浑身湿透,如同水鬼般悄然而入。 他本欲给母妃请安,却猝不及防地撞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他最敬重的师父杨麟,正俯身轻吻茗怀妃光洁的后颈,而他的母妃,发出了一声慵懒而满足的嘤咛…… “轰隆——!”一道惨白闪电撕裂夜幕! 刹那的光明,清晰地映照出赵宣瞬间惨白的脸! 他瞳孔骤缩如针,身体僵直如冰雕! 手中的油纸伞“啪嗒”一声跌落在地,溅起冰冷的水花。 三观……在眼前这糜烂悖逆的画面前,轰然崩塌! 母妃与师父……这怎么可能! “宣儿”茗怀妃惊坐而起,锦被滑落,露出半抹香肩,脸上血色尽褪。 杨麟却异常平静。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刺入赵宣混乱的眼底,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你来了。”声音低沉,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赵宣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雕花门板上,牙齿咯咯作响:“你……你们……无耻!悖逆人伦!!” 他声音嘶哑,带着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滔天愤怒与绝望。 “人伦”杨麟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缓步走近,玄色锦袍下摆拂过光洁的金砖,“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人伦不过是强者粉饰欲望的遮羞布罢了。” 他停在赵宣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宣儿,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深宫之下,流淌的血,远比雨水更冷,更脏。” 他猛地抬手,一枚触手冰凉的物件塞入赵宣颤抖的手中。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玄铁令牌,入手沉重,正面浮雕着一头仰天咆哮的狰狞狼头,背面是古朴的金文——“完颜”! “认识它吗”杨麟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金国皇室,狼神后裔,完颜氏的信物。我,完颜麟,金国皇帝完颜晟一母同胞的亲弟!” 赵宣如遭雷击! 手中的狼符仿佛烙铁般滚烫! 金国!敌国亲王! 自己最信任、最崇拜的师父……竟然是敌国皇室! 这比撞破私情更让他肝胆俱裂! “很惊讶”完颜麟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潜伏大乾二十载,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我的儿子!” “轰——!”又一道惊雷炸响!赵宣脑中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茗怀妃已悄然披上外衫,走到完颜麟身侧,眼中含泪,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宣儿,麟郎所言句句属实!你……是完颜麟的儿子!是金国皇室血脉!而非赵峥那个薄情寡义之徒的种!” 她指尖颤抖地抚上赵宣冰冷的脸颊:“当年,强纳我为妃,却视我如玩物,弃如敝履!若非麟郎暗中护持,你我母子早已……这深宫囚笼,我受够了!唯有麟郎,给我温暖,给我希望!也唯有你,宣儿,流着麟郎的血,才配得上这万里江山!” 完颜麟按住赵宣剧烈颤抖的肩膀,目光灼灼如燃烧的星辰:“宣儿!看看这大乾!朝堂腐朽,勋贵贪婪,边防空虚,民不聊生!赵峥刻薄寡恩,早已失尽人心!你那几个兄弟,大皇子赵泽刚愎自用,三皇子赵楷暴虐愚蠢,皆是冢中枯骨! 唯有你!流着我完颜麟的血,继承了我的智谋与隐忍!你才该是这大乾之主!”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但这还不够!区区大乾,岂是你我父子格局的终点待你登临大乾帝位,手握重兵,我便以金国亲王之尊,助你里应外合,颠覆金国!你身上流着两国皇室之血,届时,大乾与金国,皆在你掌中!南北一统,开创前所未有的煌煌帝国!你,将是千古一帝!远超秦皇汉武!” 千古一帝!南北一统! 这八个字如同魔咒,狠狠撞入赵宣混乱的脑海!那被背叛撕裂的痛苦、对伦理崩塌的恐惧,在这滔天野心的冲击下,竟开始剧烈动摇!他眼中闪烁着挣扎、迷茫,最终被一种近乎贪婪的狂热所取代!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狼符,仿佛握住了命运的权杖! “可……秦王叶啸天……”赵宣声音干涩,终于找回一丝理智,“他手握重兵,威望无双……还有叶凌云……” “叶啸天”完颜麟眼中精光爆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至极的笑意,“他……已经死了!” “什么!”赵宣与茗怀妃同时惊呼! “两个时辰前,叶凌云与赵婉儿冒雨急赴叶家军大营!随后,朱剑春便神色仓皇,直奔皇宫面圣!” 完颜麟语速飞快,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若非叶啸天突然暴毙,叶凌云何须深夜夺权朱剑春何须夤夜入宫!” 他踱步至案前,手指重重敲击桌面:“叶啸天死得太早!打乱了我所有布局!” 完颜麟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被更深的算计取代:“不过,死局亦是变局!叶凌云根基未稳,骤失靠山,正是最脆弱之时!朱剑春与赵峥今夜密谋,必是达成协议,欲除叶凌云而后快!此乃天赐良机!”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锁定赵宣:“宣儿,听好!新局已成!这便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 …… 与茗怀宫的暖香旖旎不同,东宫正殿弥漫着一种更为浓烈、甚至带着几分暴戾的奢华气息。 巨大的青铜灯树燃着上百支牛油巨烛,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映出无数扭曲晃动的阴影。 大皇子赵泽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宝座上,赤着双足,脚边滚落着几只空了的琉璃酒壶。 他面颊酡红,眼神亢奋,手中把玩着一柄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波斯弯刀,刀锋寒光闪烁,映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张狂。 “哈哈哈!痛快!当真是痛快!”赵泽猛地灌下一口烈酒,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染湿了明黄的蟒袍前襟,“赵楷那个蠢货!仗着父皇几分宠爱,就敢在月老庙设伏刺杀叶凌云结果呢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折进去不说,连累宁国公府被叶凌云那疯子搬空!如今被圈禁在宗人府那等腌臜地方,等候发落哈哈哈!报应!天大的报应!” 他挥舞着弯刀,刀尖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仿佛在切割仇敌的咽喉:“老三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父皇再宠他,也救不了他!勋贵集团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宁国公那老狐狸自身难保!这朝堂之上……还有谁能与我争锋!”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那至高无上的龙椅已近在咫尺。 “至于老二……”赵泽嗤笑一声,满脸鄙夷,“赵宣一个只会躲在角落里装清高、玩字画的废物!母妃是个不得宠的,背后连个撑腰的勋贵都没有!拿什么跟我斗这大乾的江山,舍我其谁!” 他越说越兴奋,猛地将弯刀插在案几上,刀身嗡鸣!“李师宪!你说!是不是天助我也!待我登基,必封你为王!你我君臣,共享这万里江山!” 阴影中,当朝宰辅李师宪缓缓踱步而出。 他身着深紫色仙鹤补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并未回应赵泽的许诺,只是静静地站在烛光边缘,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看着赵泽那副志得意满、近乎癫狂的丑态,李师宪心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失望,如同寒潭投石,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朽木……终究是朽木! 他扶持赵泽,本意是借其大皇子身份与勋贵集团的残余势力,制衡秦王、压制其他皇子,最终将这易于操控的蠢货推上皇位,成为自己掌控朝局的完美傀儡。 可眼前这人……得意便猖狂,目光短浅如鼠! 除掉一个莽夫赵楷,便以为天下已定 殊不知真正的豺狼,早已在暗处亮出了獠牙! “殿下,”李师宪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三皇子失势,固然可喜。然,殿下以为,这储位……便真的稳如泰山了吗” 赵泽一愣,醉眼迷蒙:“什么意思除了我,还有谁老四老五那几个黄口小儿还是那个废物老二” 李师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缓步上前,拿起案几上一份被酒液浸湿的边关军报,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灰尘:“殿下可曾想过,秦王叶啸天……为何班师回朝又为何……在此时,叶凌云与霓凰公主,要冒雨夜闯叶家军大营” 赵泽不耐烦地挥手:“管他为何!叶老匹夫回来又如何他再厉害,还能管得了我赵家的皇位传承不成叶凌云一个走了狗屎运的纨绔罢了!能翻起什么浪……” “秦王……”李师宪打断他,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恐怕……已经薨了。” “哐当——!” 赵泽手中的琉璃酒杯脱手坠地,摔得粉碎! 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溅开,染红了他明黄的蟒袍下摆和光洁的金砖。 他脸上的醉意和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你……你说什么!”赵泽猛地站起,带倒了沉重的紫檀座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死死盯着李师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叶啸天……死了!怎么可能!他……他刚回来!还当众鞭笞了叶凌云!威势无双!怎么会……” “威势无双”李师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殿下,猛虎垂死,其啸亦哀。 秦王年逾八旬,久战沙场,早已是油尽灯枯之躯。 此番回京,不过是为叶凌云,做最后一搏罢了。”他向前一步,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今夜,叶凌云持虎符强闯军营,朱剑春随后仓皇入宫面圣……若非秦王骤薨,新王夺权,老将求援……还能有何解释” 他目光如刀,刺向赵泽:“殿下!秦王薨逝,天塌地陷!叶家军二十万铁骑,瞬间成了无主之刃! 临安城内外,已成风暴之眼!朱剑春是去求援还是去投诚 叶凌云能否稳住军心勋贵集团是否会趁火打劫 二皇子……是否真的如表面那般无害”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砸在赵泽混沌的脑海!他踉跄后退,方才的志得意满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惊恐与茫然!叶啸天死了那个如同山岳般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军神……倒了! 那……那叶家军怎么办 临安怎么办他的皇位怎么办! “李相……”赵泽声音颤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向李师宪,“救我!我该怎么办!叶凌云会不会造反朱剑春会不会拥兵自立老二……老二会不会趁机……” 李师宪不动声色地避开赵泽抓来的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与冰冷的算计。 果然是个废物!遇事便慌!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沉稳如渊。 “殿下稍安勿躁。”李师宪声音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秦王虽薨,然其威犹在。叶凌云根基浅薄,朱剑春心怀异志,叶家军内部必生龃龉。此乃乱局,亦是良机!” 他眼中精光一闪,低声道:“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立刻动用我们在叶家军中的暗线,散布消息,秦王乃被朱剑春勾结皇帝陛下,暗中下毒谋害!叶凌云为报父仇,欲血洗临安!将此火……彻底点燃!让叶家军与朱剑春、与陛下……不死不休!” “其二,殿下需即刻以‘拱卫京畿,防备叛乱’为名,请旨接管临安城防及部分禁军指挥权!臣在禁军多年,自有心腹。待叶家军内乱一起,临安大乱,殿下手握兵符,便是定鼎乾坤之时!” “其三,则要关注二皇子,二皇子赵宣……此人看似淡泊,实则深藏不露。值此乱局,恐生异心!殿下可密令我们的人,趁乱……将其‘误杀’于乱军之中!永绝后患!” 李师宪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诱惑:“待叶家军内耗殆尽,朱剑春伏诛,赵宣身死,陛下……受此惊吓,龙体必然堪忧。届时,殿下以雷霆之势平定乱局,安抚朝野,携不世之功登临大宝……岂非顺天应人!” 赵泽听着这环环相扣的毒计,眼中的惊恐渐渐被一种扭曲的兴奋所取代!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黄袍加身,接受万民朝拜的景象! 他猛地抓住李师宪的手臂,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计!李相!就按你说的办!快!快去安排!我要禁军!我要兵符!我要……当皇帝!” 李师宪垂下眼帘,掩去眸中那抹冰冷的讥讽与更深沉的算计。 蠢货……待你坐上那位置,也不过是我掌中玩物罢了。 他躬身一礼,声音恭敬如常:“臣……遵旨。殿下静候佳音即可。” 他转身,深紫色的袍角拂过满地狼藉的酒液碎片,身影缓缓融入殿外深沉的雨夜之中。只留下赵泽一人,在空旷奢华却冰冷刺骨的东宫大殿里,对着烛火狂笑,手舞足蹈,如同一个即将登台表演的……提线木偶。 殿外,惊雷滚滚,暴雨如注。这吞噬一切的雨夜,正酝酿着更多致命的漩涡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