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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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后院，夜色如墨，无星无月，唯余几支火把在风中挣扎摇曳，将幢幢黑影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临时搭建的工棚被熊大亲自挑选的玄甲亲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甲胄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 棚内，火光跳跃，映照着一架庞然巨物的轮廓。 宁宸轩呕心沥血、不眠不休三昼夜的造物！ 载人孔明灯！ 粗如儿臂的竹篾骨架纵横交错，浸透桐油的厚韧绢布紧绷如鼓，在火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下方悬挂着加固的藤篮，篮中堆满特制的猛火油罐，空气中弥漫着桐油与火硝的刺鼻气味。 宁宸轩立在灯下，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指尖因过度紧张和疲惫而微微颤抖。 他仰望着这凝聚了无数心血与疯狂构想的造物，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世子，风向西南，风力三级……可试！” 图纸上的奇思，即将化为搏命的天梯！ 成败在此一举！ 叶凌云一身紧束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姿。 他目光如炬，扫过灯体每一个细节，最终落在熊大身上：“熊大，你与本王同试！若有不测……” “属下誓死相随！”熊大毫不犹豫，声如洪钟，率先一个箭步跃入藤篮，魁梧的身躯让藤篮微微一沉。 他紧握篮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却坚毅如磐石。 “点火！”叶凌云低喝，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火把猛地探向油盏！ “轰——！” 幽蓝色的火焰如同被压抑的猛兽，骤然蹿升，发出骇人的咆哮！热浪滚滚扑面，烤得人脸颊生疼！ 巨大的灯体在狂暴热流的冲击下剧烈震颤，竹篾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起！”叶凌云一声低吼，与熊大同时发力，死死压住篮沿，对抗着那股狂暴的升力！ 灯体在挣扎！在摇晃！如同一个不甘被束缚的巨人！ 一丈！三丈！十丈！ 它终于挣脱了大地的束缚，摇摇晃晃地升入夜空！ 夜风呼啸着灌入耳中，脚下灯火阑珊的临安城迅速缩小，如同孩童玩耍的沙盘！ 万家灯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成了！成了！” 下方，宁宸轩仰着头，热泪瞬间涌出眼眶，三日来的殚精竭虑、提心吊胆，在这一刻化为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身边的工匠们也忍不住发出压抑的欢呼。 然而，喜悦不过刹那！ “呼——！”一阵突如其来的乱流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在灯体侧面！ 灯身猛地向一侧倾斜！ 角度陡峭！ 藤篮剧烈晃动，如同狂风中的秋千！ 篮中的油罐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仿佛死亡的丧钟！ “抓紧！”叶凌云目眦欲裂，嘶声怒吼，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抓住缆绳，身体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向篮壁！ 熊大更是惊险！ 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藤篮！ 脚下是数十丈的虚空！ 夜风撕扯着他的衣袍，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啊——！”下方众人失声惊呼，心胆俱裂！ 宁宸轩脸色煞白，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但他强自镇定，嘶声指挥： “快！拉西南角的辅助索！泄气！调整气囊平衡！快啊！” 工匠们如梦初醒，拼命拽动绳索，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气囊的受力。 灯体在漆黑的夜空中如同醉汉般疯狂摇摆、颠簸，每一次晃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数息之后，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中，那庞然大物终于艰难地稳住了身形，虽然仍在风中微微颤抖，但不再倾覆！ 叶凌云大口喘息，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抹去额角的汗珠，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夜色，精准地锁定了脚下那片被重重宫墙环绕、灯火幽暗的区域——芷园！ “风向可控！载重足够！”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明日……便是姑姑脱困之时！” 而此时，临安城外，十里坡乱葬岗。 磷火幽幽，如同鬼眼在黑暗中飘忽不定。 凄厉的鸦啼划破死寂，更添几分阴森，夜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枯骨与纸钱。 木可儿一袭紧身黑袍，如同融入夜色的魅影，悄然独立。 她面前，近百名精挑细选的西夏死士伏地如石，纹丝不动，唯有那一双双锐利如狼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明日秦王下葬，临安必乱！”木可儿的声音清冷如冰泉，穿透夜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死士耳中，“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协助秦王叶凌云救下皇后！ 尔等任务：丑时三刻，分三路袭扰，把临安扰个天翻地覆。 西市纵火！ 东城马厩惊马！ 北衙粮仓爆破！ 制造混乱后，即刻化整为零，潜伏接应点！” 她缓缓举起手中一枚古朴沉重的玄铁令牌，令牌上狰狞的狼头在微弱的光线下栩栩如生：“秦王叶凌云若升天灯……” 她顿了顿，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冷冽取代：“尔等不惜一切代价，阻截追兵！若他坠落……” 她的声音陡然转寒：“抢回尸首，焚毁天灯！” “遵令！”近百死士齐声低吼，声音压抑却充满力量，如同闷雷滚过乱葬岗，震得磷火一阵摇曳。 木可儿收回令牌，目光投向远处那座灯火辉煌却又暗藏杀机的临安城，碧眸深邃如海，低声呢喃，：“叶凌云……你这疯子……” 茗怀宫深处，一间烛火通明却依旧透着阴寒的密室。 巨大的沙盘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栩栩如生。 完颜麟指尖缓缓划过沙盘边缘代表属于他们五万精兵的五枚漆黑令旗，声音低沉，却淬着剧毒般的寒意： “明日寅时拔营！全军轻装，急行军！ 埋伏于秦王陵必经之路——‘断龙峡’！两侧高地，弓弩上弦，滚木礌石备齐！ 待叶家军与赵峥的禁军厮杀至力竭……血流成河之时……” 他拿起一份早已备好的、以朱砂写就、字迹狰狞如血的“诏书”，塞入赵宣颤抖的手中： “持此‘清君侧’血诏，率五万铁骑，堂堂正正入城！凡有抵抗者……无论兵卒百姓，王公贵族……屠！一个不留！用他们的血，洗净你通往皇座的道路！” 赵宣握着那冰冷沉重的血诏，感觉它像烧红的烙铁般烫手。 “届时，我五万铁骑踏平临安，诛杀叛逆，名正言顺！天下谁敢不服！” 他拍了拍赵宣的肩膀，力道沉重：“宣儿，明日之后，这大乾的万里江山……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放手去做！” 赵宣感受着肩上那沉甸甸的压力和话语中无尽的诱惑，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扭曲的、名为野心的火焰所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握紧了手中的剑和诏书，仿佛握住了至高无上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