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百年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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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才在工地上的风波，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苍梧郡的官员群体。 虽然事情本身不大，叶凌云也并未深究，但其带来的警示效果却远超预期。 秦王殿下那番“父母官”、“为百姓服务”的雷霆训斥，以及工人们自发拥护秦王的场景，深深烙印在每一位官员心中。他们意识到，在这里，在岭南这片秦王治下的土地上，旧有的官场规则已然失效。 秦王叶凌云，是动真格的！他不仅要改变这片土地的面貌，更要改变为官者的心！ 于是，无论心中是否还存有疑虑，是否还留恋着昔日“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些官员们都收敛了姿态。 他们开始学着放下身段，走入工地、田埂、市集。 他们不再远远地躲在树荫下指手画脚，而是尝试着去了解工匠们如何拌水泥、如何砌砖。 去询问农夫们灌溉的难处。 去倾听商贩们对市集管理的建议。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他们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民”一些。 很快，这种改变便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回报。 一日休沐，赵德才换上便服，走在焕然一新的苍梧郡街道上。 水泥路面平整干净，两旁商铺林立，行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他正感慨着这短短数月间的巨变，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赵大人！赵大人！留步！” 赵德才回头，是住在工地附近的张大妈，手里挎着个盖着蓝布的篮子。 “张大妈，您叫我”赵德才有些意外。 “哎哟，可算碰见您了！”张大妈快步上前，脸上堆满笑容，不由分说地将篮子塞到赵德才手里，“拿着拿着！家里母鸡新下的蛋，新鲜着呢！你们这些从外地来的大人，背井离乡的，不容易！拿着补补身子！” 赵德才受宠若惊，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张大妈，这……这怎么好意思！朝廷有俸禄，我……” “哎呀！几个鸡蛋罢了！值当什么！” 张大妈佯装生气，硬是把篮子推回去，“赵大人，您可别推了！我们这些老百姓都看在眼里呢！ 您这些日子，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在工地上转悠，问这问那，帮我们解决了不少麻烦事！ 不像以前那些官老爷……您是好官！是真心为我们着想的！” 赵德才握着沉甸甸的篮子，听着张大妈朴实真挚的话语，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这种被百姓真心接纳、由衷感激的感觉，是他过去在书斋里苦读、梦想着金榜题名时从未体会过的。 它比任何虚浮的奉承都更让人踏实、温暖。 “谢谢……谢谢张大妈。”赵德才声音有些哽咽。 “谢啥！”张大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对了，赵大人，您……成家了吗我看您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大妈给您介绍几个好姑娘咱们苍梧郡的姑娘，勤快着呢！” 赵德才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不……不急，不急！多谢大妈好意！” 告别了热情的张妈，赵德才走在街上，发现无论走到哪里，认识他的摊贩、工匠、甚至是路过的妇人，都会主动笑着跟他打招呼：“赵大人好！”“赵大人今天休沐啊”“赵大人尝尝这新摘的果子” 那笑容里，没有畏惧，没有谄媚，只有真诚的友善和发自内心的尊重。 在这远离繁华、曾被视作蛮荒的岭南小郡，赵德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民心所向”。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爱戴，让他心中的那点不甘和傲气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在官民同心、上下齐力的奋斗下，苍梧郡的建设以惊人的速度推进着。 叶凌云规划中的主干道网络，在民众自发“赶工期”的热情下，竟然提前整整两个月便宣告完工！一条条宽阔、平整、坚固的水泥大道如同黑色的脉络，将苍梧郡城内外紧密连接起来，彻底告别了昔日的泥泞崎岖。 与此同时，几座核心工坊，水泥厂、玻璃厂、制糖坊、纺织坊也已基本竣工，巨大的烟囱开始冒出袅袅青烟，机器轰鸣声预示着大规模生产的开始。 而最让叶凌云欣慰的，是几处新建的学堂也已落成，青砖灰瓦，窗明几净，相信不久的将来，这里朗朗的读书声将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动听的乐章。 这一日，叶凌云将宁宸轩请到了自己临时辟出的书房。 书案上，堆放着厚厚几摞手稿。 “宸轩，看看这个。”叶凌云将一叠装订好的书稿推到他面前。 宁宸轩疑惑地拿起，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苍梧蒙学新编教材纲要》。 他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目录，神情渐渐凝重，继而转为震惊！ 这教材与他熟知的《三字经》、《千字文》乃至四书五经截然不同！ 它分为文学，数学，格物三大部分： 文学并非直接灌输经义，而是从最基础的识字、拼音（叶凌云引入了简易注音符号）开始，循序渐进，辅以浅显易懂的寓言、故事、歌谣，注重培养阅读兴趣和理解能力，目标是让孩童在五年内达到独立阅读通俗书籍的水平。 数学部分开篇便是奇特的符号“1、2、3、4……”，叶凌云称之为“阿拉伯数字”。 内容从认识数字、加减乘除，到实用的丈量、计算、图表，甚至包含了清晰易懂的“九九乘法表”！ 宁宸轩一眼就看出，这种简洁的符号和系统的教学，将极大提升计算效率和普及度。 格物这部分最让宁宸轩震撼！ 它不再局限于“格物致知”的玄虚，而是用平实的语言解释身边的现象。 为何有昼夜交替 为何月有阴晴圆缺 雨雪风霜如何形成 甚至……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凌云！”宁宸轩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格物篇……你说我们所在之地是个球！这……这如何可能人岂不早掉下去了这……这可是颠覆圣贤之言啊！”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乘坐天灯俯瞰大地时看到的那抹微弧，心跳加速。 叶凌云微微一笑，眼神深邃而平静：“宸轩，圣贤之言，亦有其时代局限。 天圆地方，不过是古人目力所及之猜测。 至于人为何不掉下去……这其中的道理，或许未来某一天，由我们苍梧郡学堂里走出的学子，能够亲手证明给天下人看！ 我希望，那个揭开谜底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宁宸轩看着叶凌云笃定的眼神，又低头翻看那颠覆认知的教材，心中翻江倒海。 他深知这教材一旦推行，将彻底改变一代人的思想！ 这已不仅仅是办学，而是在为未来奠基！ 在为岭南，甚至为整个天下，播撒全新的种子！ “凌云，此教材……立意高远，前所未有！” 宁宸轩由衷赞叹，但随即眉头紧锁，“只是……推行起来，困难重重啊！ 按你要求，凡苍梧郡五岁以上孩童，不论男女，必须入学五年，费用全免，违者惩处……此乃旷古未有之善政！ 然则，适龄孩童何止千人 这教材……印制便是天大的难题！ 靠手抄那得抄到猴年马月耗费人力物力，难以想象！” 叶凌云看着宁宸轩忧心忡忡的样子，嘴角却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他目光扫过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手稿，又看了看宁宸轩因连日操劳而略显疲惫的面容，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宸轩，你提醒我了！”叶凌云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桌子，“手抄太慢了！效率太低！我们需要一种……更快的方法！” 宁宸轩一愣：“更快的方法除了手抄，还能有何法雕版印刷那成本更高，耗时更久，且只能印固定内容，你这教材还需不断修订……” 叶凌云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两步，脸上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不！不是雕版！是一种……更灵活、更高效的方法！” 他脑海中浮现出毕昇的身影和那小小的泥活字。 “更灵活更高效”宁宸轩被叶凌云眼中的光芒所吸引，心中涌起强烈的好奇和期待。 他知道，每当秦王殿下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又一项足以改变格局的“神技”，即将诞生！ “等着瞧吧，宸轩！”叶凌云转过身，目光灼灼，“很快，你就不用再为抄书发愁了！我们苍梧郡的学堂，必将书声朗朗！” 他心中已然勾勒出了活字印刷术的蓝图。 知识传播的壁垒，将由他亲手打破！ 这蒙学教材，将是新式印刷术最好的试金石！ 苍梧郡的教育改革，即将迈出最关键、也最具颠覆性的一步！